洛十九端着茶杯，静静地看着茶叶沉浮。

“活下去。”

“活到不能活为止。”

方众生仍是没有任何触动，就像是在闲聊家常一般

“洛公子，不知你可有所向往之处？”

“没有。”

应完这一声，方众生那粘在脸上的笑意才真正弥漫开。

他连连道了好几声“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旋即，又问道：“不知十九可愿意留在我道观之中，在下不才，但可尽绵薄之力，护佑洛公子。”

洛十九听了半晌没有接话，过了一会，发出了疑问：“你要我做什么？”

那方众生似乎是预料到了洛十九会这般反问于他，丝毫不意外，笑眼盈盈地说“没什么，只是和十九你相见恨晚。”

洛十九看了眼面前这个人，此人身上并没有散发出让他不舒服的气息，况且这个人收留了重伤又落魄的自己。

滴水之恩都应涌泉相报。

又想起了雨中那抹白色身影，似乎和面前之人是不尽相同的。

都是纯净无比的白色，可是又好像哪里不太一样。

他心存疑云，又不好明说，只好抿一口茶，理清了思绪，看向方众生。

“观主你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无功不受禄，我不想白占你便宜。”

方众生似乎很是无奈，轻笑了几声，叹道：“那好吧，那不如你拜我为师吧，我做你师父，你照顾我的衣食起居，扫洒道观，如此，可否在这里安心留下了？”

洛十九想了想身上的伤，又觉得似乎对自己没有什么威胁，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

方众生看起来倒是比洛十九高兴许多：“你且先住在这偏室，回头我给你置几件衣裳，择一个吉日收你入我门下！”

【九日后】

【众生观】

洛十九没想到只是一个拜师礼，方众生竟会布置的如此隆重。

偌大的演武场上平地起了一座高台，洛十九穿着方众生给他添置的白色道袍，平静地看着下面那些或吃惊、或厌恶的脸色。

他轻轻笑了笑，收回目光，好像是看厌了这些表情。

他为了活下去，这么做真的是对的吗？他不知道，于是凭着栏杆看着高处景色。

过了一会，景色也看厌了，他不知做什么，就一瘸一拐地回到了高台的坐席上。

又过了一会，方众生上来了，他穿的非常正式。

甚至可以说是隆重。

洛十九没有拜过师，也没有看过别人拜师，他坐在席上不便起身，看不见下面弟子震惊的表情，把这一切当做是正常不过的事。

方众生笑着向他走来，将他扶了起来，细细打量一番，关心道：“可有何处感到不适？”

洛十九摇了摇头，问他：“可以开始吗？我不想在这里待太久。”

如此无礼，方众生半分也不恼，好像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一般，走向栏杆处，对着下面的众多弟子说道：“今日，便是我众生观门下第九十九名徒弟的拜师礼。”又一把拉过洛十九的手，温言道：“洛十九，你可愿做我门下弟子，拜我为师，奉我为父？”

洛十九听这话是横竖到处不舒服，刚想反驳，又想到这么大的排场似乎也是给自己准备的，不好多言，高处风大寒凉，十分不舒服，左右想着赶紧结束为妙，轻轻点了点头。

“那么从此刻开始，你可以改口叫为师，师父了。”

洛十九点了点头，刚准备开口，一道天雷劈下。

高楼倾塌。

洛十九紧紧闭着双眼，以为自己此番必定灰飞烟灭了，等了很久，既不痛又不痒。闭着眼睛伸手揪了一把自己手臂上的伤口，一阵刺骨的疼痛蔓延全身，忍不住大叫一声：“疼！”

片刻之后立即反应过来：疼？？？这么说，自己好像没死？

这算什么？被雷劈了都不死？

难道我要开始转运了？

乱七八糟想了一大堆，又想到这道雷好像是去劈那方众生的，正在眯着眼睛犹豫要不要睁眼瞧一瞧外面的情况时，头顶传来了一个冰冷的声音

“没死就赶快下去。”

如果说洛十九刚才还在犹豫自己是死是活时。

这声音仿佛九天冰瀑直接浇到他天灵盖里一样，冷得他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定睛一看，自己正窝在一个灰衣白袍的人怀里。

那人满面冰霜，不苟言笑，眼里凝住的是万里冰山。

丝丝银发，肤白若雪，立在这一片被天雷降过的废墟之上。

好像雪花落入了三千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