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声低呼从两人身后突然响起。
傅容疑惑回头,只见一位身着紫红玉衣的女子面带错愕,正一手指向他。这位玉衣女子看似年龄要比林琅大上一轮。女子的指节微微发颤,仿佛在极力克制住颤抖,嘴唇张张合合,好像马上就要喊出来什么。
傅容见此状,立刻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起身做投降模样,道:“芳姑姑,切莫出声。我这就走,不用送了。”
言罢,一个翻身轻跃,上了房檐。
林琅这才回神,抬首向青年翻跃的房檐望去。
可现下不管再如何寻,那青年也终不见了踪影。
长舒口气,转过身,林琅欲向芳姑姑分说她偷跑出来的原因。
且还不等她解释,对方不禁抢先一步,尖声喊出了口。
子时三刻,一道白色残影自空中闪过,与夜色擦肩。
青年在纵横交错的屋檐上接连飞跳,一步一户人家。
果然,身后不远处传来早已预料的结果——“来人啊!煞子傅容夜闯幽州楼!!”
傅容哭笑不得,心说:夜闯可就有点糟糕,这当回去,傅家老爷子又要说我罔顾人伦了。而且天煞就天煞,煞子岂不听着我像个傻子般......
这种类似事不知发生了多少回,傅容思虑干脆直接寻颗稍大的树下歇息,凑活一晚,待明早傅子垣气消的差不多了再回去挨骂。
想法很满意,眉宇间却颇有愁色。
傅家向来被他闹得鸡犬不宁,名声败坏不在一朝一夕了,傅子垣的脾气他也知晓。可若他不回,怕是傅子垣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想是还要将一身怨气撒到温思容那儿,道看她生出了个什么孽种,丢尽傅家颜面。
傅容所担心的事,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
往日只要他嫌吵闹不归家,次日回来便会发现温思容一身泛紫泛红的鞭伤。尤其是她脸颊,除了鞭打,更有十几道被扇过耳光的血印子。
泛紫黑的旧伤未愈,又徒增了数道鲜红的新伤。是个人都能看得出,对方是下了十成十的力道。一道道的血痕透过脸皮渗出星星血丝,叫旁人瞧了去,都暗暗心底发憷,替她可怜。
女人是最在意自己脸蛋的,更何况像温思容这样样貌秀色的女子。
温思容是潼南名声万里的花楼娘子,是靠着一张脸蛋吃饭的人。
当年傅子垣年轻气盛,为取悦这位闭月羞花的妙音娘子不惜花万两黄金将她买来夜夜陪伴。如今自己一张姣好的脸蛋被枕边人糟践成这副模样,温思容不敢还手,又无招架之功,日夜顶着张肿成馒头的脸面,自然也不再敢出门。怕嘲怕笑,就连待在傅家也不会随意走动,整天窝在不大点儿的屋内苟延残喘,加之当日生出傅容险些小产,身子骨虚弱,日子久了,温思容便而窝出一身病来。
大家心知肚明,傅子垣的心狠手辣向来都只对她一人。
倒不是他不想教训傅容,着实令人不解的是,这傅家三公子不知从何时起,身手突然大涨,竟兼备一身纯熟功法,与前先熟悉的傅家三郎好生天差地别。
每逢傅子垣挥鞭相向时,傅容总能游刃有余的轻巧闪躲去,且闪躲同时默不作声,总以笑脸相迎。这使得傅子垣打也打不着,骂着不解气。是以,傅子垣终究无可奈何,只好挑他不在之时,将积攒的怨气成倍发泄到手无寸铁的温思容身上。
白衣青年一边飞檐走壁,一边叹息无奈。
心中愁然。
他的行为的确让人感到难受了,就连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也表示一言难尽。
当初岳苓山一事,算是他好心没好报吗?
若当真好柴烧烂灶,那傅容无疑是天命独绝本人了。救个人也能就救出个天煞孤星来。
衰命自栽,当真是天道难逆啊。
越发深想,换来的不过是一连串对自己手贱无敌的哀声无语。
惹祸上身。
他十分清楚的记得,自从他玄天门同诸天仙神血雨腥风数百回合后,遂灯尽油干,掉入岳苓山下,自身功法连同贴身灵器双双失而不见。
坠入的这座山,乃傅容还尚且为凡胎时,就是一座无人问津的荒山。此山寸草不生,荒烟肆溢。藏不住风,聚不住水。
只没想到,时隔数年,再归入后,奇在山境模样竟是丝毫未有好转迹象。
真是时运不济,衰到哭泣。
傅容自认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是乎,这便抱着山因人而立,人因山而存的乐观,人山相扶,感通天地的豁达,不管不顾入乡随俗,暂且安顿下来,自立门户,开始做起无业一身轻的逍遥散人。
原以为今后一生再无跌宕起伏,自在的归隐山林,不问世事,心之念之既来之则安之罢。期间,一日在采摘野果途中,偶然遇得一位奄奄一息的青年。
傅容见状,当即俯身查看伤势,心底了然,这青年想必身中了蛇毒。
本着若能救还是要救一下的心思,当他欲施功法助青年渡气愈伤时,蓦地意识到,如今的他不过是力穷势孤的光棍一名罢了,从何而来的功法去服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