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能留，情，也不得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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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百姓不知何时，几乎都知道了慕容国主被天权所伤，有的更是添油加醋，说瑶光已经投降，各位赶紧都去逃命，不然天权大军一来，定是没有活路。

此日慕容黎已昏迷两日，昨夜更是发起了高热，太医院急得如热锅蚂蚁，不知王上中了何毒，自然不知如何解救，只能用一些清热解毒的药内服外敷，尽力先将高热治愈。天权也派来使臣，因为唐突在先，现下已退回城外五十里处，待慕容国主起身后，在进行商议。

萧然本以为他们会趁着王上中毒而大举攻城，现在竟然主动退兵，但又没有说要何谈，显而易见，是执明拦下所有开战之心，等慕容黎身体转好。

箭入身体不深，也不是什么要害之处，天权毒箭真的有如此功效若是真的，天权接下来的动作必定是招招毙命，令瑶光措手不及，但若是...这毒箭，根本与天权无关，那又作何假设接下来又会如何

方夜脑中此刻如同乱麻，甚至不知道这一切是真实发生，还是王上排练好的一出戏。慕容国主聪慧过人，本应不可能白白将性命送给敌国，但这敌国如今是天权，国主是执明......一切，又不好定夺。

王上...您定要快些醒来，再迟下去这瑶光王城，黎民百姓......臣就算是死守，也敌不过大势所趋啊。

慕容黎感觉自己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梦魇之魔日日挑他心弦，断他神思，像要十万火急拉自己入地狱。脑中忽明忽暗，明时看见鲜血四溅，暗时宛若漫漫长夜，终究是让自己明白，没有退路。

身上难受的紧，每一处关节都在着火一般，灼的他昏迷也是痛苦万分。舌尖发涩，每日还有数碗汤药灌入喉中，心都快被浸苦了。意识稍有恢复，便是头痛欲裂，过往种种如同走马灯样在脑中反复，每一人的面容都模糊不堪，似只是过客，死的死，绝的绝。

若是真这样死了，心中是否会不甘千古史书，定会记载瑶光国主为一方恶霸，玲珑算计着天下，算计着身边人，终是算计了自己，输得一无所有，没了天下，也没了故人。

但究竟是哪一步棋错了，他人看似步步为营的棋局，莫非一开始就是千古残局。

“咳...咳咳......”喉咙有些痛痒，慕容黎微微用力竟对自己的肉身有了知觉，抬抬眼皮，光线射入，数日没有见光的瞳孔有些不适，慕容黎只好眯了眯眼，调整自己的气息。

四肢冰凉，脉想杂乱，难不成，这便是所谓的回光返照

方夜听到动静，连忙踏入寝殿，瞧见慕容黎已张开眼睛在床上发愣，大喜过望，“王上，您终于醒了!可感觉好些了!”

慕容黎想要翻身坐起，奈何身上伤口又痛的厉害，秀眉微蹙，方夜见状忙过去搀扶，把软垫靠在他后背，勉强坐起。

“本王...昏迷几日了......”发声没有牵动声带，小的这安静大殿也才勉强听见，身上依旧没有任何力气的样子让方夜担心极了，慕容黎却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在意自己反应，说下去便是。

“算上今日，有三日了。”方夜把城内外的情况一一详细告知，慕容黎双目微闭，平静不过。

“王上，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城外岌岌可危，城内又不知是何人散布消息，人心惶惶瑶光，只有靠王上您了!”

是啊，瑶光，只有我了......

方夜说着便要跪下行大礼，慕容黎张开眼，缓缓道: “不必再做这些虚礼，瑶光如今兵力如何，粮草如何，你我二人心知肚明，何苦自欺欺人。”

不久前刚与叛军戚将军作战，国内又存在着赵大人等内鬼作祟，自己昏迷这几日，不知他们又会整出什么乱子，这小心散播如此之快，定是要扰乱民心，十有八九是仲堃仪所为，但这毒...仲堃仪意在挑拨两国关系，让我死在挚友之手，不是执明动的手，便不会是骆珉，这样想来，真是蹊跷。

“方夜，扶本王到桌前，准备笔墨。”凡事要做好最坏打算，万一这毒就是要了自己命，也不足为奇。

慕容黎缓步走到桌前坐下，沾墨提笔，顿下不知从何写起，头仍在发晕，不知还能不能撑过这几日了。

方夜在一旁，之间纸上写出:

“乱世瑶光，本王无能守护，愧对慕容一族，愧对黎民百姓。此番瑶光大劫，望众人明白事理，莫要独自冲锋，枉送性命。本王自知自己年数将尽，望天权国主看在多年情分，莫要大开杀戒，瑶光，愿无条件从属贵国，一同享这太平盛世。今世之债，欠祖上列宗，欠千万黎民，欠故友新交，来生慕容黎必定偿还。”

“王上!您这是......”方夜跪下，“属下等愿与瑶光共存亡!王上这又是何苦!”

“你去起草文书，发布圣旨，内容如同此信的前半部分，最后此信，定要送到执明国主手中，你可明白”

慕容黎不去回答他的话，安排着种种一切，方夜含泪一一记下，看着国主憔悴面容心疼不已，“王上，您，明明什么都没错。”

慕容黎苦笑，示意方夜扶自己回到床边，“本王身体，自己有分寸，对外便说本次好转为回光返照安排后事，他日不测，万万不可秘不发丧，要越快越好，定要让天权国各个角落得知瑶光王去世的消息。”

二十几载的岁月，走到尽头时，还真真有些不舍。

“他若想要我这条命......”

喉咙腥甜，怕是又要咳血，若是想要这命，偿还于你便是。

来生，你我这算不清的账，王上若还有兴趣，阿离，再陪您慢慢算。

入夜，瑶光王再次昏迷，高热不退，脉象紊乱，太医束手无策，只盼望王上吉人有天象，可自己撑过来。不久，号称王上醒来时发布的圣旨在城中通告，人群之间哭声震天，多数人明白慕容黎的苦衷，对着王宫久跪不起。

人群中流传，便是沦为天权附属，慕容国主的复国之恩也此生难忘，生为瑶光人，死为瑶光鬼，必会为瑶光郡尽心尽力，永不违反。

如此，不知是否为慕容黎想要看到的盛世......

一日后，瑶光王慕容黎驾崩，这千秋功过，便去由后人评说吧。痛丧明君，本应国丧二十七日，但这国都没了，何来国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