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可来看看,这般可是合公子心意?”微愣之际,姜离掀开门帘,捧着一些纸墨从里屋出来,定神见公孙钤一副刚回过神来的样子,又嗅到淡淡茶香,约是明了原因,
只是笑而不语,默默将纸墨放在旁边的小桌上。
家财万贯,日食不过三餐,权御满朝,夜眠仅需六尺,小人之心在于贪图享乐,君子本意却在与世无争,与民同乐。
“公子若是不嫌弃,恰逢茶已烹好,可来与我一同品尝?”姜离拾来纱布,裹着壶柄将其放在前方茶桌上,对着公孙钤做了一个“请”的收拾,随后移了棋盘,换上茶具。
公孙钤本意如此,便也没有推辞,就坐桌前,姜离规整完毕,也微掀衣角,坐于公孙钤的对面,浸了茶杯,淋了茶宠,在与公孙钤奉上香茗。
两人之心,皆不在茶,而在彼此之心境中。
“公子当真好生雅静,我等俗人实为自愧。”公孙钤静待茶不再滚烫,饮了半盏,赞赏不已,姜离依旧是面带笑意,谦称诺诺,却也不多言语。
若是方才没有将那棋盘移走,两人对坐,两盏清茶,两色棋子的场景,实在熟悉。
今日的棋盘上,显然没有机会落上鲜血红晕。
“公孙公子不似本地人,可是哪里?”姜离的语气很随和,寻常的闲聊之感而已,公孙钤笑笑,“在下现长居开阳郡中,离天权王城有些距离,今日来贵城处理一些事物。”
公孙钤抬头看向姜离,“奈何纸墨遗失,信物也不见,只好打算寻得纸墨后,策信几篇告知开阳友人,望前来相助。今日有幸遇到公子,解得燃眉之急。”笑意或是有些无奈,姜离略略点头,“公子不必客气,举手之劳,与公子这般名仕有缘,原是我的福气,寒门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公子见谅。”
“寒门人才自古也是多见,只是看个人愿不愿罢了。”纵然才华横溢,心思不在天下,也是断然不会弃了自己的逍遥生活去随波逐流,姜离听出来他话中有话,又在杯中添了茶水,微笑不语。
“爹爹!”姜旭本不见人影,却突然从书房里跑出来,见着公孙钤和姜离安然对坐,连忙收了声音安安静静的靠过去,估计是原先想说的话也憋回到肚子里。
姜离见状,伸手整了整他的领口,姜旭刚刚跑的急,连衣衫都有些凌乱了,“旭儿自己先去练习握笔吧,爹爹与公孙公子一见如故,还想再交流些。”姜旭看看姜离,又转头看看公孙钤,终是点了点小脑袋,哒哒又跑回了书房。
“这孩子生性顽皮,公子见笑了。”姜离提起姜旭,言语里没有半分严肃,表情也温柔起来,分明一位慈父形象。
公孙钤摆手,“这位小公子也是聪慧机灵,可见家教有方啊。”顿了些许,“原以为公子年纪刚刚及冠,却是连孩子都这么大了。还事事关心,处处留意,着实佩服。”
姜离微低着头,“本是我欠旭儿一个家,自然要处处竭尽所能,补偿他未曾得到的。”这番言语,其中似掩盖着千万情丝。
旁人若是不知,定是以为姜离的娘子早早撒手人寰,留下孩子与姜离相依生活,公孙钤心下更是悬了几分,难不成真是疑心过重,眼前这位早就成家的逍遥散人,显然不是三年前过世的慕容黎,就算现在说他一定是慕容黎,公孙钤也半信半疑了。
他不信在这几年慕容黎会忘记一切,会在山水间成家立业,撇下往昔爱他的人和他爱的人,真正脱胎换骨的重生。
如今的天权王还在一日,慕容黎就绝对会等他一日。
可是,姜离没有,他眼里只有小子安康,家和世宁,没有过往种种的沧桑之感。
半响沉默,公孙钤不知该如何问话下去了,再从何处去挑起话题皆是唐突,已是死路,再前进怕是只得暴露自己此行真实含义,姜离也是心思缜密,不能招惹是非。
“公子?”姜离见他愣神,轻唤一声,“公子想必是行程劳累,今日已经好几次的走神了。”公孙钤清咳一声,“那在下也不便打扰公子了,有缘再会。”起身接过几张薄纸和素黑墨块,再次谢过姜离,便转身离去。
姜离见他向来时的方向返回,垂下眼帘,呼吸重了几分,姜旭见客人走了,又出来跑到了姜离身边,“爹爹?”姜离没有低下头看那小人,依旧站在门口,望着远方的依稀小路,和已经看不见的蓝色身影。
“旭儿以后,不要随便的往家中带人。”姜旭以为自己做错了事,连忙点头答应。
姜离见他紧张神情,不禁好笑,蹲下身来安慰道,“爹爹只是不喜欢他们,爹爹有你就够了。”
听了此话姜旭很快又笑起来,但也好奇,小声问道,“爹爹为何不喜与人接触?旭儿看那位公子并不像个坏人啊。”
“嗯,不是坏人。”回应一句,“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的意向也不在纸墨罢了。”
只是在我,亦或者,在慕容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