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既然你并不重要,为何我又要在与你失联的很久以后为你哭泣?
是否只是因为多一个失去,我就可以加重对于一段无疾而终的爱情的痛感。
直到这么多年过去,现在,我仍未弄清楚当时的我到底在痛哭什么,因为我注意到,我说着两个人的失去,下意识里,你是我第一个说出来的,而另一个才是我当时的男友。为什么我的意识里会有这样的顺序,我觉得有些本末倒置,可还是任由它发生了。我从来没有想通过这个微妙的问题,久了,就懒得去琢磨了。
我说过,你对于我来说并不重要,因为,在我们分开后的这些年了,我很少想起你。可奇怪的是,在我生命中来来往往的人们中,你又是不会被抹去印记的那人,我记得你,不是浓烈的那种,只是淡淡的,放在心里的某个角落里,不去触碰,只是安安静静地摆放着,好像你就应该有一个属于你的固定的位置在那里。每过一段时间,当我想为我负荷的心脏清理空间的时候,我都舍不得将你清理出去。这些年,我把曾经对我重要的,还有那些并不重要的人与事都消化了,清扫了,而你依旧还在原处,我也不会去尘封这份记忆,你就像一桩木头,搁在那头,带有温度的木头,摸上去并不冰凉,但就是硬邦邦的,让人有些生气。高中时候的那些人,我都记不清了,包括他们名字,面貌,可你,你的名字我依旧记得清清楚楚,我想,那时班里这么多人,而我唯独记得你一人的名字,或许这是因为你的名字过于简单,木子。而我习惯了叫你木木,因为你总是像一个木头人一样,闷闷的,呆呆的,木木的,很形象。
嗯…不知不觉,我竟把你絮絮叨叨了许多。
不过,这些都是陈年往事了,不提也罢。我不在意你那时为什么如此决绝的切断我们彼此之间的友谊,我也不会去追问这其中的原因,因为我能够猜想到你可能会给予我的答复。
你会说你那时的QQ号被盗用了,所以无法找到我,或者你会说既然分开了,就不想打扰我和我那时男友在纽约的的生活,更过分些,你还会说,那时的你忙着干这干那的,没有时间与我联系…这些蹩脚的理由,我已经能想象出它们是如何从你泛白的嘴唇间吞吞吐吐地说出来的。你不适合撒谎,我也不想让你为难,所以我缄口默言,而你也心安理得,就好像我们之间失去的那十年的光阴虚度了,或许根本不存在。
重新相遇的我们,并没有多少生疏与尴尬,你变化许多,或许我也是,但重逢之后,我们还是找回了当时年少时两人在一起的那种情谊。
而现在,你已经不再是那个与我而言较为要好的朋友了,而是成为我生活里最要好的朋友。我想把你定义得更多更多,无奈在你我的友谊里,我已经把最高级的形容用上了,我不知道还可以找出什么词汇来为我们之间的情谊锦上添花,因为我觉得“最”字尚不足以表达出其中的一些炙热的东西,它的形态到底是什么呢,我至今仍未确切地捉住,可就是觉得这“最”实在是少了点什么。
但这还不是我最气恼的事情,使我最为气恼的,至今我还为之耿耿于怀的事情是,在我与我十年之后重逢的场景里,你居然如此正式而礼貌地唤我,余容,而不是唤我的小名,芍药。
好久不见,余容,你好吗?
你非常礼貌地与我招呼,带着服务行业标准化的微笑和亲和,如同对待每一位来访你作坊的客人一般。这让我一度认为你这样的刻意和生疏是抱有某种目的的。或许就在我们这次正式的“重逢”之前,在位于丰谷路的余德耀美术馆里举办的那次工艺美展上,你其实就已经把我认出了。
我本该早早就能见到你,可因为我的粗心与大意,使我与你的重逢一拖再拖。
想来也是可笑,你与我几乎是同一年归国,我们在相同的一座城市从零开始打拼,工作,生活,你和我靠得是那么的近,我们站在同一片土壤上呼吸,在没有时差的清晨里醒来,在上海特有的湿冷冬夜下,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沉沉睡去,或许我们曾在同一条街道上插肩而过,而没有认出彼此也是说不定的。更可笑的是,我其实很早很早就买过你的作品,也知道你作坊的名字,甚至在收到大学同事送给我的美展门票上还标有你的名字,可我就是这么马虎,所有细节都被我忽略了,关于你的一切在这三年里是如此张扬地浮在游在我生活的周围,而我就是选择性失明了,看不见这一切背后的你。
直至那次在余德耀美术馆里,我忽然在走走停停的参观者的人群中看见了实实在在的你。
木木,你真的变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