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说。
不客气。
我笑笑不再说话。
突然的亲近之后,彼此之间漂浮起一层薄薄的尴尬,我脸上的红润尚在,无法消除,我有些窘迫,不得不轻咳一声,问你要不要回去。你不再低下头,而是后倾了身子,双手抱着后脑勺说不要,再坐会儿。
之后,二人再度恢复原状,平静而无声,暴露在沉沉夜色之中,只是静坐。
好像,你又陷入一种昏昏欲睡的状态,眼睛疲倦地闭着,长长的睫毛微翘在下眼皮单薄的皮肤上轻轻颤抖,你天生没有眼袋,但从下眼皮上略微发红且暗淡肤色来看,你最近应该是睡眠不足的。你的脑袋东倒西歪的摇晃着,身体因为靠着椅背上没有倾斜,但我能看得出你睡得并不舒服。
花圃中成群的虫在拖长音调吹哨,不一会儿又变化了旋律,时长时短,时而低沉时而嘹亮。忽而一阵清凉大风风扑面,吹得树木枝叶哗啦啦作响,桃花瓣如同天花飘舞,扬得满天都是,我记得当时的我扬起头,笑得异常开心,伸出的双手摊平,想让那些可爱的花儿落在我的手心上,一片,半朵,整朵,我将鼻尖探近,轻嗅花里潮湿的香气,特别的香,我兴奋地转过身去想要也给你看看,只是当我再看你,你的身子与头已经倾斜的厉害,像是要往我的方向倒去,但就是颤颤巍巍地斜着卡在那里,半倒不倒的模样特别滑稽,你的确是迷迷糊糊睡着了,而且睡得特别不安稳,看你那皱褶的眉心就能猜到。
而我,因眼前的你又一次扑哧地笑了,嘴角咧开来,笑而露齿,我觉得那晚上我莫名其妙发笑的次数的确是有些多了。一松手,我把手心里的花弃掉了,拍了拍手掌心,重新坐好,倚靠在椅背上,然后侧头向你,并悄摸地把你耷拉向我的脑袋引至我一侧的肩头,你迷迷糊糊地照做了,期间还嘟嘟囔囔地说了些什么,而我在这个过程中,裂开的嘴角一直没能合起来,我也不知道当时我在暗自笑些什么,或是是因为你的醉酒的样子太过滑稽,也或许是你迷迷糊糊的你太过乖巧可人。
总之,之后的十来分钟里,我一直微扬嘴角,心情舒畅,任由秋千轻轻摇晃,在一处安静舒适的环境下,享受这夜间花园花园给我带来的一切,花草,虫鸣,春风,还有身旁的你。
但这样的享受其实持续不长,或许只有十分钟。之后,我听着有人在不远处叫喊你的名字。
是一个男人,他正逐渐走进。
木头——
嘿!芍药你也在这儿,好久不见,我听天一说你今天也来了!
拖长的呼声从花、径那边传来,打破了这里所有的寂静,风停了,虫儿们也停止叫唤,周围变得有些沉闷燥热。很快,从幽暗处,我看见一个高大体健的男人双手插在裤袋里,慢悠悠地向这里走近,他穿得特别随意,短寸平头,天蓝底色的夏威夷风印花衬衫,衬衫从上往下的两颗纽扣没有系上,露出结实有力的胸肌,下身一条白色休闲短裤,健壮麦色的小腿露出浓密的腿毛,脚下是一双黑色人字拖,一身装扮显得他特别粗犷又带着痞性,和他年轻时一样,张扬而轻狂。
他是往日经常带你去打架的男人,现在,你的丈夫。
我不太喜欢他的自来熟,似乎以前就不喜欢,不喜欢他随你唤我的小名,芍药,好像我和他之间还没有亲密到如此程度。但现在你已经不再唤我芍药了,他却从旧,这让我一瞬间有些晃神,就好像我们三人的关系在他唤我小名的瞬间,又回到过去那种纯粹无比的状态。
看来男人总是直接而单纯,如一条没有打结的绳子,一条线从头到尾都是通畅的,而女人带着七拐八弯的心思,在绳子上早已打下无数的结,摸着疙瘩也膈应,关系只好剪掉。
方乐,她喝醉了。
我和他打了声招呼,然后将指头搁在唇边暗示他轻言细语。
没事,我带她回家睡。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