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杀抿嘴一笑,看着他的时候表情变得有些羞涩,背过手,在身后紧紧将手指扣在一起,“也没有,就是打过一个照面。”
话音刚落,对面立刻爆发出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笑声,就如同破旧的风箱还在呼哧呼哧拉一样,声音四处漏风,听得叫人心里头别提有多难受了。
“只是打了个照面?”
“我与你素未谋面并且无冤无仇,但你一上来就下如此狠手,毁了我的眼,还抢了我的东西,现如今,就只是一句打过照面这么简单吗?!”
“……”
他这也是气急了,说着说着,忽然就哇地一下吐出口血来,模样更惨了。
戚宗南没吭声,只是冲着七杀一挑眉——
是这样吗?
他这样一个眼神扫过去,原本还挺胸抬头的七杀没一会儿就成了蔫掉的小白菜,脑袋微微垂着,咬紧下唇,有些不情愿似的眨眨眼,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是。”
“你拿了什么?”
“……”
七杀抬头看他一眼,表情更加纠结了。
瞧着七杀这一副不愿意交代的模样,戚宗南表情很平静,但实际上,心里头那火气可是正在腾腾腾使劲往上窜。
一而再再而三对他撒谎,什么事都偷偷瞒着,这可就是犯了他最大的忌讳,使劲儿在挑战他的容忍底线。
但他这人向来都是把护短给贯彻始终的,所以当着外人的面,他暂时压下怒气,伸出手淡淡一句,“拿来。”
他倒想看看,在大殿的时候他被人毒倒七杀也不出来解围,反而在几个时辰后悄悄跑去和那个只会点花拳绣腿的外来客打了照面,到底图的是个什么。
竟然能比护他这个主人更重要?
旁边,两个人在地上,还有一个人靠在石壁上若有所思地在想事情。
而七杀看了他一眼,表情犹犹豫豫,明显还是不太想把东西交出来或者告诉他是什么。
但还没等他不耐烦直接出手或是怎样,就感觉身后忽然一阵劲风袭来——
长而软的白色狐尾一下子从天而降,瞬间裹住在场众人,既是保护,也是禁锢。
唯独就没有去碰七杀。
准确来说,应该是在场众人都被变相保护起来,但唯独七杀迎接到的,却是数百条尖利的利爪。
咻!咻!咻!
铺天盖地的攻击直接就冲着他拍了过去。
戚宗南当时就变了脸色,却被忽然冒出来的女娇在肩膀上轻轻一按,那一下子简直就如同将千斤的重量压在他肩头似的,登时前额便有了一层薄汗,不由得讥笑一声——
“先前放人,这会儿又要伤人,是打算做什么?”
女娇掩唇一笑,那半抬半落的眼皮底下,碧色的眼珠子里是万分的媚态,轻而易举就能让旁人整个身子都被她这一眼看酥掉。
但戚宗南不吃她这一套,反而脸色更冷,眉间隐隐有似乎到了尽头的隐忍。
在爆发前一秒,女娇放了他们。
尾巴一卷,直接卷着七杀升了半空,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七杀毫无反抗能力地由着她抓。
紧接着,便是长袖一挥。
一阵妖风呼啸,瞬间将余下四人从原地掀起,猝不及防间摔进了湖心亭。
重重纱幔落下,不远处,白色的身影迅速消失不见,而那条狭窄的过道也立刻起了变化。
轰隆隆的声音中,竟然是推出了一道石门,咣当一声,重重合在一起,遮住了他们的所有视线。
在石门关闭的瞬间,子受按着闷痛不已的胸口,悄悄地抬眼,盯住了正前方那个刀客的背影。
……机会来了。
他深呼吸,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却是不知道为何自己心口总是一阵一阵在抽痛,太阳穴也鼓胀着跳动,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身体里拉扯,不知道该不该出去似的。
用力抓紧胸口的衣裳,使劲深呼吸几次,好不容易才将疼痛压下去,刚撑着准备起来,就忽然又被石门后头一声清啸镇住。
那不是人发出来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有人拿刀子在耳朵上慢慢磨过去似的,能够瞬间凉到心底。
他咬紧牙关,上前一步,看见了刀客闭着眼眉头紧皱的样子。
“我不服,我不服!!”
“凭什么关我!凭什么是我!”
“创始元灵他算个什么玩意儿,天道又算个什么东西!我就是不服!”
七杀的声音飘飘荡荡,因为他们之间有过认主的仪式,所以即便七杀不在他身旁,他也能够隐约听见几句。
这几声嘶吼,忽然间好像是唤醒了什么东西似的,戚宗南难得出现了一次晃神,感觉依稀看见了一片雾蒙蒙的天——
脚下踩着的是无边无际的蓝白色,云朵一片接一片,美得如同置身于仙境一般。
有个身穿白衣的男人静静坐在一汪清潭边,眉眼低垂,虽然是带着笑意,可那浑身上下却没有一丁点人气,冷的像块冰,笑都让人有种距离感。
看不清他的脸,却又知道他是个什么表情,也确实是有些不可思议,就如同大殿那神像一般诡异的状况。
男人身旁放着好几样兵器,一眼看过就知那些东西没有一个凡品,都是绝佳的武器。
他仔仔细细地擦拭兵器,低着头,姿势熟练自如,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让看的人觉得好像他生来就是为了做这个似的。
戚宗南目光扫过,瞳孔微微一缩,视线顺势落在了其中一样兵器上。
那是他的刀。
他绝不可能认错。
“你说,凡间真的那么有意思吗?”
男人慢条斯理擦着刀柄,忽然间好像有些感慨:“糟糕,我好像有些心动了。”
“心动什么?当然是……”
“想下去看看。”
男人抬起头。
即便看不清那个男人的容貌,但戚宗南仍旧觉得对方那双眼睛似乎能够洞悉一切,然后就这么一抬眼,对方好像看到了他。
那目光震得他瞬间有些头晕目眩,耳朵里嗡嗡直响。
他用力眨眼,那幻境一般的画面已经消失不见了。
耳鸣的感觉还没下去,难受的要命,可他却忽然间又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转过头,一柄锋利的匕首直直冲着他心口插来,他下意识也抬手过去。
噗嗤!
皮肉被利器撕裂的声音似乎在耳旁无限放大,清晰到让人头皮发麻。
子受先是微微抽抽嘴角,又忽然间倒抽一口凉气,猛地坐了起来。
“大王!!!”
“大王您可算是醒了……”
“快快快,快来看看大王有没有好些!”
他怔怔看着面前涌上来的一群熟悉的面孔,忽然间头皮一炸,也顾不上其他,直接翻身从榻上跳下去,赤着脚跑到了旁边铜镜前。
里头人影模模糊糊,但还是能明显看出来,那不是一张属于少年人的脸。
子受手指一抖,缓缓低头摸上了胸口,指腹却摸到了一个凹凸不平的地方。
他皱眉,迅速往那里一看,就看见一个浅浅但却很明显的伤疤印在上头,看起来就像是曾经被一把刀插进去过一样。
这伤疤,他以前可是从来没有的。
子受闭上眼,脑中闪过几个画面,听着身后一群人惶恐无措的脚步声,忍不住咬牙切齿:“去给孤找个人!就算掘地三尺,也一定要把人给孤找回来!”
有苏氏??
他唰一下甩了袖子,转过身,一双眼睛黑得像是被蒙上了千百层的阴云后沉淀出来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