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舟看着那脚蹼愣了半晌才记起冲上前把它捡起来，一边往脚上套一边感慨：“这是什么东西啊……那么好说话的。既然那么好说话刚才吓唬我干什么？”

陆禺东摇了摇头。

听说世上的精怪大多不算凶物，除非你触动了它的根本利益，它们很少会一上来就对人非常凶残。

那东西估计也只是想和它们三个做个恶作剧，威慑过了，知道厉害了，就变得好说话了。

再往下走，那浪里的东西便再无动静，安静如鸡。

走上竹筏，陆禺东四下望了望。这一带竹筏连绵成片，无数高脚楼被连接在一起，中间或有可供船只通行的水道。但是这些高脚楼全都长得一个样儿，三人根本不知道往哪里走。

“这些高脚楼，都是住人的么？”沈舟问道。

陆禺东仔细看了看：“应该住人。”

有几座高脚楼上，在高处悬挂着鱼干，也有三两件衣物晾晒在外头，可见是有人居住的。

沈舟便道：“我们找人去问问。”

他就近选了一间，踩着竹筏之走过去，刚走到那高脚楼下头，便看见上头伸出个毛茸茸的脑袋来。

沈舟一惊，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他脚下的竹筏顿时一滑，整个儿朝着外头翻了出去。

高脚楼上的人见了，整个身体探了出来，一把搂住了沈舟的腰，然而沈舟落水的速度太快，那竹筏又没有固定结实，那个人被沈舟带着，整个人从高脚楼里滑了出来，恶狠狠地拍在了竹筏上，双腿浸入了水中。

就在这时，竹筏外掀起一大股巨浪，陆禺东看见有四五只手藏在那浪头里，一把抓住了被沈舟拽下来那人的双腿！

那人的反应速度极快，从腰侧拔出一把枪来，对着那浪头就一顿扫射。那浪花竟然也怕子弹，松开了那人的腿，那人便立刻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也不多在竹筏上停留，抓着高脚楼下垂下来的绳索往上攀爬，一边还不忘对沈舟喊：“快上来啊！”

沈舟愣在原地，半晌没搞清楚到底该怎么上去。

那人见状，便又跳下来，推着沈舟要往竹楼上头爬，看见陆禺东和流波站在不远处，更是着急地用朝他们招手：“快上来啊！”

陆禺东和流波便连忙跃过那竹筏，那人已经上了楼顶，甩下来两条绳索，陆禺东和流波一人一条，被他拽了上去。

“你们真是不要命了，被水沫子拖走了拖进归墟就没命了！”那人一个一个地把三人都拽了上去，才气喘吁吁地坐下来。

此人五十出头，精瘦精瘦，一双眼睛炯炯发亮。口音有点像是福建台湾那一带的客家人，有些字的发音又带着日语腔调。他坐下来看见三人皆穿着高级的潜水服，颇为疑惑：“你们这趟出货，什么都没带？”

陆禺东三人面面相觑，他们哪里是购货归来的雾山人？除了流波，他们两个应该都是外来客。

但那人似乎是没想到外人还能进雾山，理所当然地把他们都当成了本地人，并且仗着自己年长，颇有些责怪地说道：“每次出去一趟都要水沫子的鬼门关里头走上一遭，你们也不长点记性，拼了命进出的，就带这个？”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从屋子里的柜子里头翻出一本本子来。

这本子是牛皮纸的封面，看上去年代久远，那人翻开本子，又掏出一支短短的铅笔，对他们说：“报关吧。”

三人皆是一怔。

陆禺东一开始以为他说的是“报官”，心想他们怎么用这么古老的词汇。倒是经常出国旅游的沈公子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他说的“报关”，是报备关税的意思。

他悄悄拽了一把陆禺东，小声说道：“我们能报啥？我们三个连货币都没有，怎么报？”

那人摊着本子见他们没有动静，又抬起头来催促一遍：“磨蹭什么？”

陆禺东心下一横，上前一步：“大哥，我们的货都在刚才让水沫子给卷走了。”

显然刚才那恶作剧卷了沈舟脚蹼的东西，就是这人口中的“水沫子”，而且在他的眼里，水沫子是会把人都卷走，卷没命的。

那人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我说你们三个小子，出去一趟怎么什么货都没背来。等等，你们身上穿的这叫什么？好像是新货。”

沈舟连忙道：“这是外头最新型的潜水服。”

“也得报关。”那人头也没抬，“以前雾山没有的，进来都得报关。”

他们只得把那潜水服给报上了。

那人记录好，开了一张手写的单据给他们，倒也没收关税——好像在雾山报关，只是为了记录清楚有什么新事物进入其中。

在等待陆禺东和沈舟报关期间，流波便坐到了高脚楼外头，两条腿垂下去，吹着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人写着写着，抬头看见流波双脚悬在楼外，脸色顿时煞白，丢下铅笔朝着外头冲出去，一把拎起流波的领子：“你不要命了么？货被水沫子拖走不够，人也要被拖去归墟才算完是么？”

流波茫然地被他拎起来，木木然地走回到屋内，那人把铅笔头塞进他的手里：“你身上的，也报关吧。”

流波捏着那笔头看着写了一堆密密麻麻方块字体的纸张，半晌才说：“我不识字。”

陆禺东连忙上前把他推开：“对的对的，我们这位兄弟不识字，就是个跑腿的，我帮他写。”说着，又把潜水服几个字写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