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的结果其实很叫双九满意。
哪怕是相对最不同文墨的一位, 也能背得极流利的风雅颂、写得一手很不错的簪花小楷——
至少为一蒙师妥妥有余了。
就算说起身家清白, 至少在向晓久看来, 这身不由己操持特殊行业的几位女子, 也远比红鞋子那些或已不可救药、或心瞎眼盲入了歧途犯下罪恶的,要清白得多。
奈何世人却不这般想。
南宋之前,比起后世,对女子虽是相对宽容一些的。
架不住也还有那许多一边满口仁义道德、一边寻花问柳,转过脸却还要鄙夷那花、那柳水性肮脏的所谓君子。
是以李师师等五人,虽都有为人启蒙、甚至进修精修之师的能耐, 目前却又还不合适。
好在合适的活也还是有的。
——参考隋末时分,阴癸派转型故事。
——巧得很, 此间虽无阴癸派传承, 李师师等人论起来,却也还能算是阴癸派中人。
无论黄河治理、又或者阴癸派转型, 对于双九来说, 即使未曾亲身操作细节,也远比摸着石头过河的强许多。
一边把女孩儿们面试过了,一边正好将黄河治理的基本方略讨论完毕, 可巧傅宗书就来了。
向晓久由着宫九把他好一番打击, 而后才温声安慰几句:
“宰辅能想到那么些,已是极难得的了。
只我阿九不同别个罢了。”
话题又是一转,提起如今绝户、过继等事,还故意问他:
“听说宰辅家中,也只得一位女孩儿?不知来日可甘心将大好家业, 悉数奉送旁支?”
傅宗书:“……”
傅宗书早知道皇帝近来变得厉害,御前应对的时候也很注意改变方式方法,
这一番进宫之前,也是先做过几回思量的。
只是考虑了再多,也想不到话题能一下子转到那么个方向去。
——毕竟皇帝又不是没有皇子。
——不只有,还有不少。
不过本朝原也就有女户一说,
虽女子地位自公主帝姬往下,已不可同汉唐时候相提并论,
好歹也还只是出了些以女则女诫闻名青史的奇人罢了,
朱程理学那样“存天理、灭人伦”的奇葩学说却还不到大行其道的时候——
就是女官女将,正经立于朝堂的虽没有,什么女神捕之类的,却也不只一个。
傅宗书自个是将女儿养得极为大家闺秀的,
却也没到往十分迂腐上拘束的地步。
再者,这叫贱籍后人也能科举入仕、长期更有废除贱籍的打算,还可能影响傅宰辅呼奴唤婢的好日子,
这女子权力大小,又和傅宰辅有什么相干呢?
他嫡妻早亡,又未续弦,又不用担心冒出来个河东狮。
何况傅宰辅原就是个很能从顺应圣心中为自己揽权得利的。
这会子抿两口茶的功夫,再张嘴时,傅宰辅就能将皇帝目光独到处赞得精辟入理,更能帮着出谋划策——
果然不愧是政务娴熟、宰辅多年的人物,
从法律地位到经济支撑,从官方立法到民间宣传,
不说面面俱到,这一时半会儿之间,就都能想到几分、还言之侃侃,也着实不一般了。
向晓久一行听,一行不禁想起极可能是对应了这位傅宗书的蔡京来,可惜之余,又忍不住将赵佶又是一番嫌弃——
无论哪一个赵佶。
#果然皇帝这种职位,就是根本不应该存在的玩意!#
#哪怕废除不了,也应最大限度压缩皇权!#
宫九原是含笑听着傅宗书又一番侃侃,向晓久微一抿唇,他立刻就察觉到他的心思,拍拍他的手背安抚道:
“放心。那事儿我们是做熟了的。虽眼下略麻烦点儿,也不过多费心个三五年的事。”
向晓久反手将宫九的手握在掌心把玩:
“我不担心你我之力不足。只恐时间不够。”
提起时间,对如今局势视若等闲的宫九,也难免将轻松换了沉重,更将向晓久的另一只手紧紧握住。
——天知道那莫名其妙将他们换了一个又一个时空的力量,什么时候又要发作起来!
——天知道下一遭发作之前,他们是否能攒足将彼此灵魂缠绵到时空界壁也无法阻隔的地步?
比起读秒倒计时更为急迫的是,没有读秒的倒计时。
你清楚的知道每一时、每一刻,都代表着某个事件在接近。
偏偏却又无法明确知道那个事件具体接近到何种程度。
若那事无关紧要还好,此前那一番无法控制的别离却着实踩痛双九的心尖。
通过双修不断加强彼此的“联系”,是目前双九能够找到的、可能在下一番无法控制的时空转换之时牵绊彼此的、唯一法子。
不确定彼此的“联系”要加强到什么程度才能避免被分开。
甚至不确定是否真的可以通过这种“联系”避免彼此被分开。
——但那已经是目前唯一可能的法子了。
双九之间的双修,从来没有像这一回这么认真过。
事实上,若非吕明、隋末两处,双九已经用自己的皮囊和别人的皮囊都验证过了,双修时负距离与否只影响愉悦度、对双修效果并没有丝毫影响,他们甚至能容忍赵佶原身意识的存在。
只要效果更好。
甚至如果确实需要,双九很可能会彻底放弃考虑这个世界的华夏脊梁挺直与否。
毕竟……
宫九:“反正就是我那儿,靖康之变几乎粉碎了汉人自尊,也总有重新站起来的一天。没有吕家老祖宗,也会有旁人。”
向晓久竟也是十分赞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