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野:“你不用担心,节目少了我们两个也会照常办下去。”
朱莉放下捂着脸的手,带着绝望的执念:“不,不会,我是整个节目的灵魂,少了谁也不会少了我。”
她在原地转了圈,那一瞬间真像一只从月下海面中跃起的海妖。
“没有人会把我忘记。”
她停在虞野身前:“带我回香道城,节目要开始了,我不能晚到。”
虞野轻轻推开她,“抱歉,我要去医院。这件事更重要。”
她出了避难所的大门,身后是女人固执的眼神。
莫里斯给了医院地址,虞野只期望能借到一点药品。那里的医生护士多,病人也多,药品非常紧缺,她对自己能借到多少不抱希望。
但是出乎意料,医院似乎是最先被袭击的地方,大楼坍塌得厉害,病床上的人濒死垂危,只有寥寥几个人留在这里管照,看见虞野孤身一人过来,护士走过来摇摇头:“如果你想从这里得到什么,很抱歉,这里什么都没有。”
她声音带了几分恨意:“当然你也可以不顾一切地抢走所有东西,让我们留在这里安静等死。”
她说着说着哭了起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说这种话。刚刚有人袭击了这里。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残破的病房里传来长鸣声,护士急匆匆地赶过去,但病人的生命已经到了弥留之际,死亡时什么也没说,看着天花板沉默着闭上了眼睛。
虞野无法解释自己的内心,她似乎见了太多死亡。
她想喝点什么。
怀里有一根老黄头递过来的烟,老张刚死那会儿他给的,说难过了抽一口。
可是没有火。
她走到五楼,找了高高的台阶坐上,墙壁被轰开一个大洞。外面是一览无余的天空,暗淡的,昏黄又暧昧的天空。
看一眼,就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她把烟含在口里,仿照着老黄头的样子,一呼一吸,半晌她捂住自己的眼笑出声,可又不知道哪里好笑。
角落传来细小摩挲声,虞野翻身而起,厉声:“谁!”
一个带着眼镜的年轻人高举双手,从墙角走出来:“抱歉我不是故意偷看的,只是觉得你需要独处……所以我想静悄悄离开这里。”
“抱歉,不小心发出了声音。”
年轻人小心翼翼询问:“你好些了吗?”
“我是戈斯,七日电子报的记者,这是我的记者证。”
虞野接过证件:“你留在这里采访吗?”
她把证件递回去:“我也觉得,这些事需要被记录下来。”
戈斯把证件塞回口袋:“七日电子报和娱乐新闻不一样,我们是专题报道,专门报道这类事件。”
“我听说这里出了一些对立冲突,需要我们来记录真实。”
他双手转啊转,“没想到最后会演变成这样。”
“我以为大家都很喜欢娱乐,我以前也是这样。”
戈斯局促地笑了笑。
“喜欢娱乐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以前探讨新闻的时候,已经有人明确指出,娱乐化是将来的大头,渴望所有人共同关注一件社会新闻,发出同样的感情已经成为不可能。”
“各种各样的娱乐方式已经将人分散开,一个喜欢游戏的人说不定一辈子都不会关注一个明星的花边新闻,喜欢明星的也可能对游戏一无所知。”
“当然这是一种夸张的说法,但总而言之,人们已经被分隔开了。他们可以一辈子只关注自己想关注的事情,这样也可以活的很好,很快乐。”
“然后我们这些人,则是努力的去报道各种真实。组成专题报告,让想看的人去看它,或者人们想起来的时候,可以一伸手就看到真相,这样就足够了。”
虞野安静地听着,末了,“你说得很好,虽然我说不出来这种好在哪儿。”
戈斯脸色泛红,连忙阻止虞野:“不不不,这些都是大家的想法,我只是一个总结者。”
“我被派来这里探寻水星的犯罪问题,这真是个大问题,他们让我挑一个样本报道和分析,”戈斯环视四周,“这个样本太惨烈了些。”
“其实我有时候也在想,这件事是不是会和以前的种种一样,化成尘土消失在过往中。”
“它比不上过去发生的,也比不上即将发生的,它对整体来说只是一件小事。”
戈斯越说声音越低:“放到银河年平均犯罪率上,这甚至加不上一个万分点。”
“它就是如此的微小。”
虞野手里还夹着那只没点燃的烟,“只要经历过它的人记得就好了。”
“我觉得,没什么伤痛是必须大喊大叫,撕裂伤口给人看的。”
戈斯抓抓脑袋:“你说的是。这种东西本来就不是用来比较的。”
“啊对了,我从没在这里见过你,你是新来避难的人吗?”
虞野摇头:“我是其他避难所。”
戈斯有些扭捏:“那能不能带我去那里,我想多采访一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