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虞野回答。

“我想拯救世界，又想在麦场里开着收割机狂奔。莫里斯，你说，我先拯救世界，然后再开着收割机在麦子场肆意妄为怎么样？”

“从□□开始到现在，已经九个小时了。”

“我想以后再发生这种事的时候，救援的人能在九个小时以内赶到这里。”

她越说声音越小，“我只是想想，我知道有些事情难度很大。”

前面有一具尸体，整个脑袋埋在灰尘里，肚子被钢筋穿了个透，背部的血液已经流干，发黑发臭。

莫里斯放下担架，身后的四个人跟上来一起处理。

小机器人测量各项生理指标，“已经确认死亡。”

他们收敛了路上遇见的第一具尸体。

继续往前走，直到没有一具担架空缺。他们把包着厚厚生命茧的遗体送回到避难所。

这时候一架超小型飞行器，像个长而扁的圆盘，飞在避难所的上空。圆盘中间红光闪烁，似乎在录像。

“这是什么？”

虞野仰头看去。

一个女人冲了出来，面带狂喜：“我知道，是摄影专用飞行器，他们过来找我了！”

但事实并不如朱莉所说。

飞行器录完像之后很快飞走了。

朱莉的欣喜之情像蜡油一样凝固在脸上，渐渐扭曲。

“他们没有看见我。他们居然没有看见我。”

“这一切都是假的。”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她深深抓住头发，自虐般往下拽，但最后她又圈住虞野的手腕：“你带我回香道城，你有这个能力。”

“你不要理会这个女人。”

有人出声。

“暴-动刚发生的时候，她大喊自己是名人，要优先获救优先逃走。她先前一直跟在医生身后，可是医生没有理她。”

“我是朱莉！是《琥珀之光》的主持人，我可以向电视台要求，让他们送来足够的食物和药品，我有这个价值！”

莫里斯出声：“虞野，带她这里走。”

他点开光屏上面有一副地图，医生点点一个地方，“这里可能有信号。”

他看着虞野解释：“他们让我去医治一个三级超能者，和其他人联手阻绝信号的时候，精神力受损。现在对信号的拦截断了一角，说不定会有希望。”

虞野刚抬起脚步，却又愣愣看向莫里斯：“三级超能者，是谁？”

莫里斯沉默了一会儿，“一个我熟悉的人。”

直到到达地点，虞野都很沉默。

朱莉兴致冲冲地打开光脑，看到信号连接的那一瞬兴奋地大喊大叫。

她优雅地梳理了一下头发，扭头对虞野说：“我会兑现我的承诺。”

她按着光脑上的通讯id一个个联系过去，没人接，没人接，没人接。

暴怒和恐慌袭击了她。

她强硬地接通了助理温妮的光脑，她曾让温妮给她设置了高等级权限，可以不经同意直接投影全息影像。

这里是……

朱莉抬起眼，温妮的光脑扔在桌子上，在黑暗中亮起一点红光，这里是电视台后台，她熟悉的地方，只是熄了灯，很昏暗。

前面几步远有一道光，从门缝里露出来。

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导演，摄像师，节目编辑，各种各样她熟悉的人，他们很忙碌，可是他们忙什么呢？

她不是在这儿吗？

他们围着谁转呢？

他们不知道她丢了吗？

门缝里传来声音，有人说“朱莉没在”，有人接话说“没关系，幸好我们有备用主持人”。

嗬。

她曾不在乎□□，不在乎那些像蚂蚁一样艰难生存的人，她以为自己是聚光灯的汇聚点，天生的闪亮之星。

她不用在乎这一切，她只要在乎娱乐就好。

可是，就像她不在乎过别人，娱乐也没在乎过她。

我在这儿。

朱莉大喊。

我在这儿！

可是温妮的光脑设置了静音。

她在黑暗里嘶吼，却没人听见。

他们有更闪亮的星星了，于是她就被抛弃了。

她退出了光脑，浸入黑暗。

再回过神，她依旧身处次级商业区的废墟。

身边是那个女孩，抱着长-枪，安静地看着她，黑色的眼睛沾了光，像金色琥珀。

她忍不住把那当成唯一的光源，“我在这里，他们却没有看见我。”

“要一个拥抱吗？”

女孩问。

“我可以给你一个拥抱，肩膀也可以，如果你想哭的话。”

朱莉抹干净眼泪：“我不哭，我才不会干懦夫干的事情。”

“哦。”

女孩浅浅应了声。

“那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