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五百年, 十一月。
虞野永远不可能忘记这个日子。
她进了地下基地, 被误认为是反抗军,然后被编入排。
排长死了她顶上, 连长死了她继续往上冲,然后接替了营长,团长让她登舰。
她想了想, 自己是真的无家可归了,心里倒也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只是还有三个月就要过年, 她害怕自己以后再也没有年可过。
等和比顿, 黑脸大汉三个坐上了星舰。
虞野终于发现了另一个重要问题。
……她是假的。
24k纯假。
打仗的时候可以胡乱冒充,一旦开始整顿编制——前途可期。
三个人坐在座位上,虞野指头快速点了点膝盖,然后拐了拐比顿,“你有没有想起什么?”
比顿:“我的格斗奖金还没拿。”
“地下城就塌了。”
“还有呢?”
比顿摸了摸光秃秃的后脑勺, “我今天没洗脸?”
说完这句话他抬起头和虞野, 黑脸大汉面面相视, 三人同时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船医开始紧急救治, 伤员太多,各个惨重,哪怕星舰上有一个满编制的医疗小队也还是人手不够,他走到客舱对着士兵问:“谁会紧急救治?”
比顿和虞野两个同时举起了手,“我。”
黑脸大汉看着一拍脑袋,看见两个人毫无义气的起身往医疗室走, 鼓了鼓衣服跟着站起来,过来招人的医生脸上带了点迷惑,问黑脸大汉:“你是?”
黑脸大汉一戳胸上的银质三角形,气势磅礴:“俺是神父。”
“这……”
黑脸大汉还是通过了医生这关,他似模似样的开始给伤员精神鼓励。
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坐在刚刚救治完的病床前,一双毛毛大手握住病人的小手——和黑脸大汉比起来,除了比顿,谁的手都很小。
黑脸大汉挤出所有柔情,细声细气地开始装神父:“疼吗?”
他第一次干这活,经验不足,两个“疼吗”让他喊出了九转十八弯。
小手被握住的伤员抖了抖,寒流在脊梁上乱窜,他疼,真的疼,但此情此景,人却咬着牙,十分硬挺道:“不疼!”
星舰上的伤员大都是激光和电浆炮造成的伤害,致死率和残疾率很高,同时还有各种并发症和感染。
星舰上的麻醉剂虞野看了看,有些成分取自杯盏星的矿石,这种东西麻醉程度高但成瘾率却没有跟上,算是手术室里的一点常备药品。
医生招呼虞野和比顿两个打下手,看到他们两个操作流程很不规范,操作手法非常狂野。
他心脏一上一下,眼睛一上一下,这两个哪是战地医生啊,战地野医生都不行。
时间紧任务重,两个战地野医生就这么上台了。
好在虽然没有接受过系统教育,但是脑子灵巧跟的上船医的脚步,仔细一问都是自塑系超能者,还有一个三级感知。
虞野瞬间被船医委以大任。
手术手法很狂野,救的人却不少,康复程度也高,虞野和比顿在伤员中留下了不小的名声,身后还有一个临终关怀的黑脸大汉神父。
三人一组颇刷出不少声望。
现在他们三个走在路上,哪怕不知道他们姓谁名谁,但依旧会喊一声亲切的时候“医生”“神父”,好似他们是上辈子的兄弟,来续今生的亲缘。
当星舰内指挥官开始统计核对所以人身份的时候,虞野上被团长保着,下被基层士兵爱戴着。
核准的副官问明了情况,看到他们三个被基层士兵拥蔟的模样,只疑惑这三个人为什么现在才出头,也没有深究下去。
副官给三个人重新编制了队伍,虞野他们三个,也是有身份的人了。
有了身份,医疗室的活也不忙,虞野心里有点空。
她站在窗户外看景,他们还在下弦月星系,原处星云密布,恍如开天辟地般的神话场景。
她想自己在太空。
又想自己在下弦月。
接着想到自己成了反抗军。
一个和正常社会脱节的节点。
她把自己想成跳出河流的鱼,扑打着鱼鳍即将枯死,又想自己是被抛出星系的陨石,将开启漫无边际的流浪。
但这些猜想都让她不满。
她还在世界上,还在太空里。
她只不过从肥沃的土地里被移植到了山岩上,不过是从太阳的朝阳面转到背阴面。
她还活着,会跑会跳会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