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日子太残酷了。
这半年来，每次梦到过去，他都会惊醒，一个宿舍的同居人被他猛烈的动作吵醒，对方翻了个身，不耐烦的问他是不是想挨鞭子，他要过一会儿，等扩散的瞳孔收聚，才能回过神来，告诉他的同居人：“我们自由了，不用挨鞭子了。”
以前帕尔默挨刑罚的时候，都会在心里默念科克的演讲，他把“自由的相处，自由的相爱”念来念去，成为刻在他骨子里的一句话。
每次听到这种话，执刑人都会下手更狠，还会嘲笑。
但管他呢，他们可以束缚一个人的身体，把那人碾碎成尘土丢到太空里，但他们捆不住一个人渴望自由的灵魂。
望山水上的服务员太多，根据不同的职能分成了不同的团体，有客服，有家政，有餐饮……
他把这张照片一传到餐饮服务的群里，顿时引起惊涛海浪，把五年前那场演讲作为自己精神支柱的人可不止他一个，科克的声音传遍整个夜光星区，也随着辐射向外面的世界。
看到迅速刷屏的消息条，帕尔默不由得挺起胸-膛，为自己的敬仰者能收获这样多的赞美而与有荣焉。
他要把科克的演讲视频翻出来重新看一遍。
虞野正搀扶着科克，科克的房间在B-67，和她的A-13在同一层的东西两侧，吸音的红色柔软地毯带走了一切脚步声，连带嗓音也沉闷几分。
“你还好吗？”
“或许我应该给你找一个医生？”
“从夜光到西多卡还有好长一段路，讳疾忌医不是什么好决定。”
“我没事。”
科克摇了摇脑袋，“我这是一种条件反射，身体没什么大碍。”
“演讲”两个字能让科克产生这么大的压力，想必不是“简单”和“无大碍”可以描述，虞野不喜欢打听别人的私事，她把科克送到门口，指了指自己的光脑，“如果您有需要的话，可以联系我。”
她指着光脑的手还没有停下，消息声就“滴滴”响了起来。
深秋的求救声中气十足，“老大，我遇到诈骗的了，怎么办？”
科克靠在门框上擦了一把冷汗，“我可以和你一起去，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这种船上的人员成分复杂，像你们这种年轻学生，很容易被盯上。”
深秋正被扣在一个古董鉴赏场那里。
二层的东南方，在商业区的边缘，被割出一个小地方做自由贸易用，每成交一笔订单就要向望山水号的拥有者缴税——以前是康氏，现在变成了梅尔维尔政-府。
望山水号从尔兰河星域中部出发，经过数十个星区来到夜光，然后前往西多卡，很多小商人喜欢把自己的商品摆在星舰上，和天南海北的人以物易物，或者利用消息不对等小赚一笔。
其中也包括这样的，利用古董碰瓷的。
这是一种流传很久的骗术，骗子把“古董”放在路边摊子上，一等有人看货，见到好欺负的，易糊弄的，便扯住那人的领子，说是他坏了自己的“古董”，指着原来就有，或者自己碰碎的一条裂纹，嚷嚷要那人原价赔偿。
深秋带着《星际浪漫指南》来到这个号称“第一桶金的发掘地”闲逛，刚在地上蹲了蹲，摸了摸那个“宋朝瓷器”，开摊的店主见她面嫩，恶向胆边生。
“东西过了你的手，坏了，现在您跟我说自己不知情，我看您也不是不知情，而是不想知情吧。”
“监控呢？”
“这儿是死角，刚好拍不到。”
旁边的店主絮絮叨叨，啧啧叹气，“这人惨了。”
“这种人出来，黑的白的都得打点好了才行，就是报到上面去能不能给你出头，也说不准。”
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女性声音不高不低，她不忍地看了一眼深秋：“你该是去白峰学习的学生吧，你不知道，要是带了犯罪记录去西多卡，那边的海关都过不了，立刻被遣回来，损失钱还是小事，关键是耽误了学习。”
深秋把《星际浪漫指南》卷了卷，白了一眼那女人：“阿姨，你下一句是不是——不如你找同学凑凑，把钱凑齐了，再求个绕，人生地不熟的，能退一步就退一步。”
“我都能把您要说的猜到。”
“您这托儿当得可真不敬业。”
“既然他黑白两道手眼通天，说扣人就扣人，那就让他扣，我看他敢不敢扣个十年八载的。”
“明目张胆的违法犯罪还闹出底气来了。”
“我可得提醒着您，阿姨，我们这还没出夜光星区呢，天网还连着，您就把这儿当成法律的荒漠孤岛，迫不及待的想要敲诈勒索了？”
那女人变成凶相，一甩袖子转身就走，“不识好人心，谁愿意管你是的，倒时候有你后悔的。”
虞野带着科克推开看热闹的人群，就看见深秋大爷似的跟那个摊主斗嘴，指着自己胳膊，“你来啊，你碰一下事实，看谁嗓门大。”
虞野一时间搞不清，深秋是不是在敲诈别人。
“这怎么回事？”
虞野微微一扬声，那边的深秋立刻掐了声，鼓着脸看过来 ，“老大，我被人敲诈了。”
虞野靠近了看，盯着瓷碗下面的那道裂缝，而后问店主：“这里也没有证据能证明，是我的朋友造成了这道伤口啊。”
她想了想路上来时听到的小道消息：“您这边也没有监控……”
店主狠狞一笑，看着这个口气软的，觉得面善好欺负，“看你也是个讲理的，那我直接跟您说，我这东西是宋朝汝窑出的好东西，真实性经过三级感知系超能者亲手鉴定过的。”
“三级感知，知道吧。”
虞野点点头，“嗯嗯，知道。”
她开始撸袖子，“我也是，您说一下鉴定方法，我试试看。”
“……”
“哦。”
店主安静了一会儿，“你，怎么，能是呢？”
虞野忍不住笑了，“我努力升到三级，就是为了和您在这艘星舰上一遇，好戳破您的骗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