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野说不上来。
她觉得奇怪, 像是看到青蛙烤火, 坐在火堆边上招呼她过去:“嗨,这里很暖和, 一起来玩啊。”
这算什么事?
但是眼前这个男人偏偏给她这样分裂的感觉,他站在暗沉灯光下,依旧闪闪发亮, 虞野承认他外貌俊秀,可就是那么回事, 不能吃饭又不能填饱肚子。
好吧, 她的想法可能太肤浅了一些。
他们两个走了出去, 遇见一个穿着银色长裙的女人,她带着钻石发箍,眼角有一颗魅人的小痣,她看到李顿以后,诧异地睁大眼睛, 而后屈膝行礼, “很高兴见到你, 李顿先生。”
“您居然也在这里, 这位是?”
她看向虞野,等着李顿介绍。
“我的朋友。”
李顿手足无措,悄悄看了虞野一眼,而后端正脸,一派正式地和女人交谈,诸如“您今晚的表演一如既往精彩”之类的社交用词。
正式, 不适合水草酒吧。
虞野看到不远处一对年轻的男孩和女孩交颈接吻,深蓝头发,朱紫眼影,赤红嘴唇,而身边的李顿和歌手,更适合出现在晚宴。
歌手回到三层去了。
李顿说今晚还早,“C7区今晚有狂欢派对,不正式,但是很有些乐趣。”
他们回到酒吧散台上,麦克米伦不见人影,深秋下了舞池,克兰在静静喝酒,他桌前摆着从高到低一溜酒杯,只沾了沾唇尝味道,看到虞野之后招了招手,直到他又看见李顿,“这位是?”
“我是李顿·福格斯。”
“六十秋星区的福格斯?”
克兰有些醉了,虽然只沾了一点酒,但各式酒样叠加起来更冲,说完这句话之后,他连忙道:“我没有探听隐私的意思。”
李顿笑了笑,“毕竟福格斯家族以富有名扬星系,人人皆知。”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现在晚上九点,酒吧已经很热闹,他们往外走,正和涌进来的人流背行,虞野他们几个被层层叠叠的人流围住,周围涂抹了蓝绿色眼影的人像一只只孔雀,精神抖擞的开屏。
这些饱和度极高的颜色让虞野头昏脑胀,她把腰间的戒刀套在身前,免得伤到身后人。
有一个踩着黑色细高跟的女生轻轻歪了一下,像是崴脚了,用“像”是因为依据虞野比赛的经验,这种优柔缓慢的姿势不可能让人跌倒。
如果在赛场上,虞野可以判断这个对手做了一个伪动作,对手下一秒可能是她的大脑或者心脏,但这里是水草酒吧。
女生歪的姿势很巧妙,刚好在虞野身前,虞野看了看那双黑色细高跟,还是伸手截住了她,她一伸手,好巧不巧搭在虞野的肩上,温热的气息吐过颈侧。
有些痒。
虞野忍了几忍,忍不住笑出声来,“痒。”
“你没事吧。”
虞野低声问道,正打算扶正女生,身前正在推开人流的李顿察觉到身后的小插曲,立刻转过身,把女生扶起来,“她没事,只是鞋跟断掉了,脚踝没有一点红肿。”
李顿冷着声音,“哦,不对,我刚刚又看了她的鞋跟,原来鞋跟也没断掉,真是奇怪,鞋跟也好,脚踝也好,什么都没出问题,人怎么会歪倒呢。”
黑色细高跟施施然站起来,朝李顿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开。
他们终于走出了水草酒吧,门口发传单的服务生在身后高声招呼,“欢迎再来。”
深秋背着手,“哎呀哎呀好奇怪啊,脚踝也好,鞋跟也好,明明没有问题,人怎么会歪倒呢?”
说着她翻出自己的《银河骗术大全》,“让我看看,那种骗术会用这种方式呢?”
她瞟了一眼,被一页书吸引了眼神,“西班牙公主骗局。”
“本骗局是由西班牙囚徒骗局衍生,起源于16世纪的英格兰。”[注1]
“虽然骗局历史悠久,但因为银河各星区隐秘的商业,政治消息不流通,借用信息误差,此骗局的变体依旧广泛盛行于银河。”
C7很快到了,这里有大大小小的泳池,望不到边,C7上方的穹顶模拟了星空,星光直射,璀璨万分,泳池边有大大小小的沙滩椅和聚光灯,不少穿着泳衣的人来来回回走过,如果说水草酒吧里是人山,那么这里就是人海。
他们新进来的四个穿得严严实实,不过幸好这里穿成什么妖魔鬼怪的都有。
虞野找了地方坐着,高一点又不太高的栏杆,她坐在上面,不远不近的看着人群,李顿取了两杯酒,递给虞野其中一杯,“我原本以为来到这里你会高兴一些,没想到……”
他歉意的耸了耸肩,“太无聊了吗?”
说罢,他突然想起什么,朝光脑说了两句,大概五分钟,有一伙黑色西装提着一个藤筐来到C7的泳池,为首的男人带着通讯器,他站住之后,遥遥朝李顿看了一样,仿佛得到什么指示。
这些人来到中央最大的泳池,也是虞野正看着的地方,他们招呼游客们上来,很多人不明所以,议论纷纷的爬上岸,然后,为首的男人打了一个响指,抽水机启动,泳池被迅速抽干。
他们打开藤筐,一道璀璨的亮光透出,那个藤筐里装的满满的大块钻石。
看到这一幕,那边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眼睛随着那筐钻石移动。
为首的男人把钻石摆在池边,收到李顿的指示后踢翻了藤筐,硕大的钻石像银河悬挂一样倾泻而出,像是星子聚在一起发出摩擦声,钻石倒入泳池,四溅开来,溅花了所有围观者的眼睛,随着一声令下,出水口喷出无数银黄色的香槟,将整个泳池填满。
亮银色的香槟潮上拥簇着钻石的光芒。
不用招呼,围在池边的人纷纷跳进了泳池,远处闻声而动的人也熙熙攘攘的赶来,蜿蜒成黑色的人潮。
李顿靠在栏杆上,晃了晃手里的廉价酒,“是不是好了些?”
“我没有多少礼物。”
“他们说,这样最能让一个女孩子高兴。”
他小心翼翼地看向虞野,“不好吗?”
他们离开的时候,李顿跟在身后明显有些失落,“我向他们请教,那些人一贯得女孩子喜欢,我问:我喜欢上了一个人,该用什么方法讨好她呢?这些人说,用钻石和香槟填满你的泳池,没有女孩子不喜欢这一套。”
“我说,好的,我可以试试。”
“但是,你今晚不太高兴?”
“我没有不高兴。”
“是其他人太高兴了,显得我不那么高兴而已。”
李顿打蛇上棍,急切的问:“所以呢,你怎么想,我是说……”
虞野问:“你对所有初次见面的人都这样热情吗?”
“第一次,人生第一次,有意识以来第一次,第一次动心,第一次想要恋爱。”
“我见过很多若即若离,疏远又亲近的关系,很多人爱这样朦胧的不戳破和暧昧,也爱那些感情肆意放纵得来的狂欢,第三层,全是这样,富有的搂着美丽的,弱小的向强大的献媚,我想相信正义和爱情,但是人人告诉我这是空想,我憎恶像烟花一样短暂的欢乐,纵然很多人告诉我这是人间至乐,我告诉自己我不喜欢,并且叮嘱自己只爱最深久的长情。”
“但是。”
“但是感情如果可以控制的话,又如何称之为神魂颠倒呢。”
“我被我最不喜欢的一见钟情,打败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