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生活非常紧张。

每一天都像是牛群、羊群一样被人赶来赶去, 湿漉漉的头发黏在脸上, 风一吹，变成一只风干咸鱼, 上尉说这是纪律，他很高兴看到学生们越来越——“像块合金板一样”，高度自律, 整齐，以及强大。

每次训练完, 虞野就要赶到老师办公室那里, 她还兼任了教师助理一职, 给同学们发送一些文件，准备上课用的全息投影仪或者沙盘模拟，以及课后作业什么的。

这天她抱着模型从教室办公室来到上课地点，看到林西尼站在教室门口看课程表，他就是爬山训练那天, 哭着喊着要退校的人, 后来出乎意料, 有三十一个人承受不了学校严苛的训练选择了退校——但林西尼留了下来。

当然还是少不了打趣, 食堂吃饭或者训练结束闲聊，戈彦或者颜巷朝林西尼旁边一斜身子，夸张的伸出一只手，捂着喉咙，气流嘶嘶作响，“不不不, 我受不了这些了，妈妈，妈妈你在哪儿，你怎么还不带我回家。”

林西尼抱怨：“拜托了兄弟，这件事你们演习过成百上千次了。”

戈彦就会搭着林西尼的肩膀：“这可不行，我准备把这东西改编成一个剧本，盘尼西林，你说，我们把它命名为《生死一线》怎么样。”

“是林西尼，不是盘尼西林。”

林西尼强调。

“这个名字哪里不好，万一战场上有谁受伤，一个重伤士兵高声呼喊：‘医生，医生，给我盘尼西林，没有盘尼西林，林西尼也可以——’”

林西尼塞了一大口饭，声音含含糊糊：“难为你从老古董里挖出这个笑话。”

和林西尼的笑话一起的，是本学年虞野连续不断写了三十四封检讨书的奇闻。

第一封检讨书起源于食堂盗窃，以后连续几封都是在不断修正第一封信的错误，如果到此为止，也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惩罚，直到虞野又干了第二件事。

她袭击了巡逻住宿区的管理员——一个皮肤黝黑，很容易和夜色浑然一体的教官，据说那是教官第一次夜间巡查住宿A区，为了避免影响到浅眠的学生们，选择了轻便的服装，结果被浅眠的虞野当成了盗贼押送到了学校的保卫科……

第三件事是武器装备训练课上，学生们开始接触到安置在星舰上的超能传导武器，那时一个黑色的厚重箱子，一人高，里面有许多数据线伸出来连接到人体身上，老师指导学生按部就班的操作，装备检查——进入黑箱——接通数据——情况扫描。

不知怎么，安全示警系统上亮起一个小红点，意味着有一件装备的启用度超过临界点，老师急急忙忙招呼所有学生离开，不多时，那间教室发生了连环爆-炸，学校清理残骸复盘现场情况之后找到而来罪魁祸首，以违规操作为由，让虞野写了第三封检讨书。

……真惨。

“你找我？”

虞野摆正放在桌子上的模型，问犹犹豫豫的林西尼：“什么事？”

林西尼抓了抓脑袋，“是这样，我的宿舍检查不合格，检查的学长说让我写一封汇报书和改正书，我想找你问问经验。”

“我想想。”

“嗯……”

“呢……”

“你可以写点，今天天气真好，老师你吃饭了吗之类的话。”

她摊开手，“反正无论如何你的检讨书都会被退回来重写，不如人说点让人开心的话。”

“啊？”林西尼诧异。

她拐了拐林西尼，“还有一个办法，你可以写点好话，吹吹这个世界多么和平，你的生活是多么幸福等等，怎么舔狗怎么来，你追过喜欢的人吗，跟那个差不多。”

“哈？”林西尼再次震惊。

“这和我从网上找到的模板似乎不太一样，我是说……”

虞野：“可能这就是银河联邦军校的风格吧，谁知道呢……”

大一结束的时候，会有一场小规模的战斗演戏，演戏内容是模拟如何占据星球的各个功能区，使其瘫痪，如何开展地毯式搜索，清理潜藏于地底的敌人。

上尉给他们划分了一小块地方，大概出于北纬三十度到三十五度，东经75到80度左右的一小块地方。

可能也不太小……

里面模拟了商业区，工业区，农业区，生活区种种布局。

会有三艘星舰空中支援和收集情报，分配信息，而学生则穿着机甲以小队的形式分组排查，摧毁他们的指挥中心，切断对方的信息网运输线，管控能源和生活资源等等。

有一个同学组，急于求成合成了重量级的化学能炸-弹，爆-炸产生的光和云雾以及冲击波在远处都能感受到，虞野这支小队以为这是上尉的“小惊喜”，迅速朝安全地点撤离，过了一会儿什么都没发生，才冒出头去看。

远处黑烟还没有散开，戈彦站在一旁仰头，“如果他们手里有裂变能的核-弹，恐怕也就用上了。”

上尉说了和戈彦一样的话，“我是不是应该庆幸你们手里只有高能炸-药。”

“如果是核-弹，恐怕我们所有人都要被你送上天了。”

“我真是培养了一个绝佳的战争贩子。”

学生回答：“请求说话，长官。”

“说。”

学生说：“我认为只有完全摧毁那栋指挥中心的建筑以及其附近所有房屋，才能算完全断绝敌方的信息系统。”

“以强硬手段起到清扫和震慑作用……”

戈彦站在一旁，双手抱臂：“他们在讨论什么？”

“如何处理敌人。”一旁走过的蒋望替虞野回答，“这个同学为了一劳永逸的方法，把指挥中心，和旁边数百栋建筑送上了天。包括建筑里面模拟真实人类的几千个人偶。”

戈彦吹了口哨：“厉害。”

战斗演习结束之后，这一学年的课程全部结束了，临到了期末考试，所有人忙的行步匆匆，在走廊里飞了起来，期末考试结束，学校里举办了一场宴会，大家可以轻松的吃吃喝喝，庆祝这半年学习结束。

所有人都穿着学校制服，像一只只整齐排列的小鸽子，带着制式的，成规模化的漂亮，远远看去很养眼。

不少学生的左胸上带着样式别致的胸针，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胸针承包商李潮得意洋洋的混在人群里，不少同学拍着他的肩膀询问，他是怎么躲过一轮二轮三轮室内检查的。

李潮嘚嘚瑟瑟：“天分，懂吗，这是天分。”

虞野好奇那支狙-击-枪是不是还藏在李潮的宿舍里，不过她也没问，自从上次蒋望把李潮的存货全举报了以后，虞野挨了连坐，在李潮那里很不受欢迎。

尤其加上狙-击-枪这个旧仇。

虞野原本以为李潮不会过来和她说话，没想到他环绕了一圈，偷溜溜的走过来，问她：“怎么不见将蒋望。”

“她在外面，透气。”

“希望她不会因为我拒绝卖她东西难过。”

李潮幸灾乐祸：“这可太让人开心了。”

“恐怕不是，蒋望说这里太闪了一些，水晶一样的挂灯，金碧辉煌的装饰，闪亮亮的餐盘，还有……”

虞野指了指李潮身上的胸针，“这些宝石。”

“光太亮了，她眼睛疼。”

李潮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好，想想我们这半年过的日子，在泥里滚来滚去，在风里吹来吹去，爆-炸、烟灰让人灰头土脸。”

他举起酒杯遥指宴会中百像，“看，这个才是银河联邦军校该有的样子，俊才人杰，彬彬济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