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入夜,公仪吾生就看到了那个传言中的邪气盒子,看起来和普通盒子没什么两样,方寸不大,模样朴素。
然而寻常人大抵看不出来什么,可越走近会越发觉得烦躁,修道者则能觉察出那股冲撞蛮狠的气息,与体内的正气相斥。
这种气息可左右灵物的神智,道界中人将这些称作邪气。
天地的气被分做两种,一种是温顺之气,气道平顺柔和,宛如涓涓细流,可安抚人心,涤荡心中恶念邪念,助成修行,在道界多为人所用,众修称之为正气。
另一种是狂躁之气,躁动狂乱,似是凶残猛兽,难以驯服,甚至可摆弄人的心智,将修者引至修成噬血噬暴的邪魔,众修觉得这种气息邪乎,称之为邪气。
也因此,道界分为了两道,一为正道,一为邪道。
两派倒也没多大仇,只是修炼的方式有所不同,因此早年处得还算和睦,平日相互串门喝茶八卦什么也是有的,
后来出了几个压抑不住邪气反被影响心神的邪道弟子,在道界大开杀戒,正道之人后知后觉这邪气实则是个搅屎棍,便开始铲除异道,邪道常年被打压追杀,也不乐意了,是以时不时出来作乱,以捍卫自己邪魔的名声,一来二去,形成了如今正邪互不相容的局面。
林家主打开邪气盒子,里面只放置了一块平青林氏的信物雕木,信物雕木下压着一张白宣,林家主将雕木移开,取出白宣,呈给公仪吾生,
公仪吾生接过,只见得纸上用朱砂墨书了一个“取”字,那朱砂刺目,看得叫人心里不大舒服,像是一块什么在心头郁结着,憋得慌。
公仪吾生看得云里雾里,“此外,再无别物?”
林家主点了点头,“是。”
公仪吾生将白宣放下,“区区一个字,气道便强至乱人心神,想必这人是邪气入骨了。”
池楚问,“可看出出自何方的邪气?”
公仪吾生心里冷笑了一声。
掌门,你问我??这种事情你问狗都比问我靠谱!
但是表面功夫还是需要做足,他装腔作势地伸手触了触那盒子上的气道,那邪气宛如一道流电,猛然从手指直窜上头顶心,指尖处霎时一阵麻意。
好在我有场外加持。
他缩回了手,装模作样地皱起眉,“尚不确定,不过纸是冬夏纸,墨是洗花墨,气是吞蚕气,世说‘冬夏无叶枝,暗湘水洗花,气蚕入虚府,回头已无崖’,我估摸着,是暗湘将罹。”
凝重的神色出现在林家主的脸上,
正道多分门派,邪道也不例外,甚至每门每派各该招至的弟子也一个不少,其中将罹一脉以邪气古怪出名,它不仅能影响人的神志,还寄居在修者的气海中,缓慢地蚕食道者的正气,化为己用。分外难缠。
池楚亦是皱眉,但倒也没那么意外,“将罹素来山隐,怎么挑了这个时候出来了?”
“并非挑这个时候出来,能想到下战帖这种法子,必定是做足了准备,不过恰好这个时候出来而已。”公仪吾生道,“邪道与正道其实所差无几,有门派之争,也有人物之争,如今中原物产富饶,他们住深山老林久了,自然要来争一争了。”
池楚双目一眯,“看起来你很了解?”
公仪吾生避开池楚的目光,盯着房梁,干干笑道,“书到用时方恨少。”
林家主沉思到眼下才回过神来,因此并未将公仪吾生与池楚之间的波涛汹涌看在眼里,“那这个取字是何用意?”
得到林家主无意一救,公仪吾生送了口气,暗暗发誓再也不要胡乱透露了,
他小心翼翼道,“取可能是取物,也可能是取命,林家主暂且想想,祖上有没有拿过人家东西,还是杀过人家的什么人?”
林家主拍案而起,面有薄怒,“绝无此事,我平青林氏虽不算家大业大,可又岂会觊觎邪道之物?”
公仪吾生心中默念:
你这还不叫家大业大!
池楚道,“总之此些并非着重,做好一切防范才是眼下的紧要,不论是对长物还是弟子。”
林家主颔首,“将罹来势汹汹,鄙恐不得挡,遂预备向光明门求援,二位如何看待?”
池楚默默地拱手,道,“再好不过。”
公仪吾生将盒子阖上,“一并将这盒子送去罢。空口白话去,恐令人有不来的由头,同这邪气玩意儿一道,他们便没理由不来了。”
林家主点了点头,公仪吾生这个人,虽然有时候说话不大中听,但有时候还是靠谱的,他作礼道,“道人思虑齐全。”
公仪吾生嘻嘻一笑,“过奖过奖。”
这些都是照顾别人琢磨出来的门道。
他习惯性转头看向池楚,恰好池楚正沉着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也不知道是盯了多久,
他心里一跳。
这个强烈的带有含义的目光是怎么肥事?
告别了林家主,月已挂在了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