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你说吧。”贺宇尘轻描淡写地答应着,漫不经心地抚摸苏霈的头发。
苏霈想了好一会,才悠悠地说:“你记不记得,高三那年有一次,你上午说想吃车厘子,我下午给你带了,带了六颗。”
贺宇尘正致力于把苏霈的头发打结:“嗯,记得。你那时候傻傻的,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就真给我带。”
“我知道,我知道你只是随口一说的。可我就是忍不住都给你,那时候我想,要是你随口说了我随手就能给你该多好啊。可是不行啊……其实、其实那六颗车厘子是我临时买的,不是家里随便抓了一把————”苏霈顿了顿,攥住了贺宇尘的睡衣袖子,“我身上只有二十块钱,六块钱要留着通勤,还剩十四块,那个车厘子真他妈贵啊,十四块只能买六颗,多拿一颗老板都不肯……也是,一颗两块多呢。”
“霈霈……”贺宇尘不再漫不经心了,声音有些低落。
“不是!你先听我说,我不是要讲自己穷怕了穷得很惨所以才拿你妈的钱,不是的。”苏霈蹭了蹭手心的汗。
“是后来,那天下午你接我的车厘子吃的时候,那个惊喜的表情和亮亮的眼睛,我死也忘不了。我知道、我知道你什么也不缺,你肯定特别在意我才会被这区区六颗车厘子打动。那天我想了好多好多,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我没有能力留住你那样的表情和眼神。也许感情里不应该谈钱,可是,如果、如果我不是只有二十块,而是有五十块、一百块,那能买多少车厘子啊,你该多高兴啊,可能……可能别人有这个能力呢?而我什么也没有……那时候我姑妈一个人带着我,我们过得很难......后来你妈妈突然找我谈话,她、她说话很温柔,特别讲道理,真的,我几乎一下子就被她说服了。按她说的做,对所有人都好。”苏霈的声音越来越低。
“可我一点都不好。”贺宇尘抓住了苏霈捏紧他衣服的手。
“你知道我那个表情和眼神还在什么时候出现过吗?”
贺宇尘捧起苏霈的脸。
“就是现在啊。”
贺宇尘把苏霈的头安在了自己肩窝里。
“你这个人怎么那么矛盾啊,明明看出来我不是为那六颗车厘子,又要想什么不能给我更多就配不上我。你脑回路怎么长的?我从头到尾看上的就是你啊。”
“你怎么跑得那么快呢?其实我当年全都想好了,咱们考一个地方的大学,浪几年回去继承家业,我还怕你觉得别扭,咱一起从底层做起也行,你想自己创业也行,你要去别的公司上班都行,我怕你怎么样都要想太多,一步一步如何开解你都想好了,怎么看都是通向美好生活的康庄大道。然后你一声不吭就跑了。”
“头两年我特别恨你,我不是恨你拿她的钱,是恨你不告而别,霈霈,拿两个破钱多大点事儿啊,你要是告诉我,咱就一致对外,花她的钱谈恋爱、开公司,什么都行。你在我这里就是什么都行,可你怎么走了呢?”
黑暗中,贺宇尘深深叹了口气。
肩上的人微微颤动着:“我错了……尘尘,我错了。”
这一番告白,落在苏霈心里最软的地方,却硬生生划了一刀,又疼又暖,直发晕。他觉得自己特别烫,情绪根本收不住。
“呜————我特别想你……咳咳咳,特别想。”苏霈哭得话都快说不清了,“我在国外,最苦的时候想的都是你,我想……咳……我一定要闯出点名堂,到时候回来找你,也有点底气,万一、万一你也没忘记我,那我什么苦都不怕了……呜————”
苏霈哭得全身发抖,贺宇尘的眼睛也湿了,他没再说话,只是抱着苏霈,一下一下的拍着爱人的背。
他抱着苏霈躺下来,从背后包住,他们像两只龙虾,团在了一起。
“霈霈别怕,我在呢。”贺宇尘安抚着神志有些迷糊的苏霈。
可是越摸越不对劲,苏霈烫得像块碳……日!苏霈发烧了!
贺宇尘手忙脚乱地下床,拧了冷毛巾给苏霈擦身,擦到关键部位,贺宇尘觉得有点好笑:看来我们霈霈确实不算攻,哪有攻干一干就病倒的?!
擦完,贺宇尘又开始满屋子找退烧药,这种时候真是恨不得平时是自己打扫房子。
好不容易在客厅的柜子里找到药,却发现苏霈已经叫不醒了,怎么喊怎么推都没用。
贺宇尘仿佛皇帝驾崩了一般惊慌失措肝胆俱裂,忍着腰疼把苏霈背下楼,火速送到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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