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在这儿做什么？”

“当然是帮他解决问题，我是他的经纪人，出了这样的事，我能不在嘛！”

“这就是你‘解决’的成果？”厉天行把满是新闻标题的手机屏幕戳到丽萨眼皮底下。这时他感到怀里的人儿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厉天行立刻知道失言了，正要说些什么挽回。路成蹊突然猛地挣脱了他的手臂，拼命向外跑。

厉天行吓了一大跳，连忙追了出去。直待跑到无人的街道上，路成蹊像是被忽然抽掉了全身的力气，扶着墙壁踉踉跄跄地停停走走，厉天行不远不近地跟着，内心在一百万个道歉方案中拼命筛选。

“你的车呢？”

“啊？就在前面。”

“去你车上吧。”

“哦……好好！”

这么带劲的吗？

关上车门，厉天行打开车顶灯。柔和的暖光从头顶洒下来，给路成蹊的脸镀上一层金色。

他垂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眼底布下一大片阴影。厉天行这才发现路成蹊上身只穿着一件宽松的套头衫。尖削的下颔，苍白的侧颈，一路上都暴露在零下十几度的低温里。

厉天行赶紧脱下大衣裹住他，又把暖气开到最大。可路成蹊只是无知无觉地静静发着呆。

看着路成蹊的侧影，厉天行心想能这么看一辈子也好，可他心里的苦又要如何滤去呢？

厉天行尝试找一些宽慰的话，然而终究是失败。那些无力的话语只在虚无缥缈里，他无法撷来对路成蹊讲。

“我没有骚扰他。”路成蹊突然开口，“在他逼我离开之后，我就再也不敢，不经他的允许去找他。我宁愿不见他，也不愿他厌恨我。我做的每一件事都为了讨他欢喜，又怎么会去骚扰他……”

路成蹊最后的声音弱得像叹息。厉天行心里五味杂陈。在来之前，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而从路成蹊嘴里说出的，却超纲了。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很恶心？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会做那种事的人？”路成蹊惨然一笑，褪下厉天行的大衣，打开车门走了出去。他已经没有一丝力气，像只提线木偶般僵硬着挪着步子。

厉天行隔着车窗看向路成蹊，尚未能从他刚才的话里抽离出来。

但路成蹊的背影，就像……就像任他这一去，就会永远离开一样。

一股灭顶的恐慌袭来，厉天行深吸一口气，拔腿狂奔，拦在路成蹊身前，重新用大衣给他裹了个严实。

“你在我心里永远是咱们初见时的样子，不会改变。”

“我可能无法了解你对……那个人的感情，也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我始终信任你，绝不是媒体写的那样。”

“我保证，事情会有转机，今天有多少人看到污蔑你的新闻，将来就会有多少人看到真相。想害你的人，无论是谁，都会付出代价！”

厉天行眼睛里闪着动情的光芒。路成蹊被他抱在怀里，身体大半的重量都让厉天行一双手臂承担了去。

“我保证！”厉天行重复着这三个字，像是对路成蹊说，也像是对自己说。年轻的面庞此刻全然褪掉稚气，冷峻得像是被利刀雕刻而成。

路成蹊觉得陌生，他无意识地从大衣里伸出手抚上这张脸。当指尖触碰脸颊的一瞬，厉天行真想低头亲吻路成蹊，可他千忍万忍地忍住了。

不应该是现在！决不应该！

厉天行送路成蹊回到家，发现丽萨已经不见了踪影。

很好，算你识相！否则还要劳动我把你赶走！

厉天行先将路成蹊安顿好，又去冰箱里翻找可用于烹饪的食材。

四年多的国外求学生涯，练久了厉天行一身的生存本领。别看粗枝大叶的一个人，做起饭来可是有模有样。

很快，两菜一汤就出锅了。厉天行把依然木木的路成蹊牵到饭桌跟前，又为他摆好碗筷，见他还是不动，就为他夹好菜，递到手里。

许是被饭菜的香味唤醒了意识，加上熬了一整宿，肚子着实空了。路成蹊竟慢慢把饭菜吃了个七七八八。

见他脸色稍有缓和，厉天行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一半。

两人一坐一站。路成蹊自下而上定定地看着厉天行。

这年轻人与自己萍水相逢，几次三番施以援手。即便有了这样的变故，也依然不改初衷。难道他……

不可能，我与他相差十岁，根本不属一类人，况且他实在不像……

“快回去吧，”天边曙光微亮，路成蹊突然意识到厉天行陪着自己熬了一宿，他来时就已显出疲惫，此刻眼下更是乌青。

“改天……改天一定郑重道谢！”他轻轻地推着厉天行，可他自己也没意识到，手里的力道已经不由自主地带上了温柔暧昧的意味。

看着穿着宽松家居服的路成蹊，厉天行心潮微漾，他突然感觉到一种夫妻之间的温存。

就像任何一个普通的清晨，妻子依依送别早出晚归的丈夫。

“我走后，你睡一会儿。”

“嗯。”

等着我——厉天行在心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