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纯粹的黑暗自四面八方黏上来,侵蚀她。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星辰渐渐从一开始的惊疑不定、彷徨恐惧中平静下来。她看着自己的手,肤色苍白,毫无血色像是冬日枯干的桦树皮。手指很长,细细的骨包裹在皮肉里,小幅度的动作就能显出轮廓来。
周围的黑暗让她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瞎了,同样,奇怪的是在这么黑的环境里,她像个幽灵似的,正在发光。
黑暗浓如黑雾,星辰虽然站着,脚下却什么实感也没有。她站在原处一步也不敢走。
金黄的眼睛望着前方空荡荡的黑暗,凌乱蓬松的白发翘到脑袋前,她伸手把它们全部捋到脑后。
她记得她从油腻腻的洞穴中滑下来,又从那中空的,尽是怪异景象的地方落下——她也不知道应该把那地方叫什么。
她落地没多久,就凭空出现了一艘船。有只大老鼠站在船上叫喊着她听不懂的语言,她跑,它就一直跟着。
最后是那道带着冰冷水汽的声音——它,或者她,已经从模糊的念头,变成了清楚的声音。她告诉她,这只老鼠的意思是让她上船选一条路。又告诉她,这儿是另一个副本了。
船离岸边还有一截,她得跳过去。反正鞋子不合脚,她就脱下来丢哪儿了。
上了船,那个声音又提醒她,这个副本多次玩儿心理暗示想让她选红色,并且让她选了蓝色。
老鼠把她吞下去的时候,她也吓了好一跳,只是不等她做出什么反抗,就已经到了这片黑暗中。
从她干净蓬松的,没有一点油污与口水的头发看来,这儿可不是什么真实世界。她也尝试很傻地在心里喊那道声音,但那道声音却没有再出现。
说不定那道声音就是副本为了骗她选蓝色才出现的呢!星辰愤愤地想。鬼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就出现在副本范围内了。
等待对耐心的消耗很大,黑暗的环境也总是让人心生烦躁与恐惧。她好几次自己产生了正在下落的幻觉。
终于,星辰犹豫了许久后,终于小心翼翼地迈出了一步。脚下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感觉让她不敢把重心移过去——也是奇了怪,连重力都没有了,还有重心。她把那只脚收回来,依旧什么实感也没有,金鸡独立地立了很久,直到左腿已经肌肉绷得发抖了,她别无选择,怀着忐忑的心情把重心右移。
……没有摔下去。天知道她紧张得快吐出来了。
紧张过后她又开始兴奋,像是调皮却胆小的孩子发现了一样刺激又安全的游戏。
她又踏出一步!
涟漪似的白光以她为中心绵延出去,让这片黑暗有了一条地平线。
星辰跑起来,要踩空又没有踩空的感觉让她兴奋得腿肚子打转。
白光一圈又一圈,时疏时密,时亮时暗,照亮了黑暗。
当她脚下传来坚固的触感,她甚至有点失望。
她所踩着的地面变成了乳白的水面,不会打湿她一分一毫,却又因她的每一步荡开水波。
上方依旧是灰蒙蒙。像是手电筒照着的夜。
她往四周巡视一圈,一道人影模糊在灰蒙蒙的黑暗里,只显出了一点儿轮廓。
星辰尽量减小脚步带来的水波,缓步踱了过去。
离对方还有十来米的时候,她停下来,小心戒备着。
那是个躺在摇椅上的女人,身上裹着宽大的黑袍。有风吹来,鼓起的袍子像朵黑色的大花愈发显得这个人苍白削瘦。
她闭眼躺在那儿,尖端发灰的长发水一样从躺椅上流下来。
“……你好?”星辰有些迟疑的开口,对方一副虚弱得连说话都困难的样子,让她觉得开口打扰她休息是一种罪。
女人睁开眼,熔化了的黄金似的眼眸奇异的又冷又静。她的口吻像是夏日的音乐喷泉。喷洒出的水汽落在皮肤上,明明是冰冷的,被阳光一照,又泛起细碎的灼痛。
“你好。”
星辰不自觉地绷紧了脊背,小腿肚子也悄悄蓄力。眼前的女人好像很虚弱,但她心里就是觉得这个人很厉害,很危险。
“你……我为什么在这儿?你的声音是怎么在我脑子里响起来的?”她努力装作毫无戒备的样子,甚至面上带了些天真好奇的笑,好似疑惑地歪了歪头。
这幅表情,她是同斯嘉学的。每次他有问题的时候就会这样子傻笑着歪头,像只“咕咕”叫的猫头鹰。
但她幽幽转暗的眸子将她的真实想法暴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