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府，许信对周胥的忽然拜访有些惊讶。

“周夫子？您怎么来了？”许信对下人吩咐，“快给周夫子奉茶。”

当年，章晔章太傅被下狱，前相府的人也被下了狱。

许信与章晔的牢房相对，周胥那时已经被摘了乾阅书院夫子的职务，贬为了庶民。

他去探望章晔的时候，也会给许信带上一份吃食。

两人在那种险境中认识，也算生死之交。

周胥也不跟许信客气，上来就问：“贡院外的事你知不知道？”

许信叹了口气：“我知道。”

“那你为何不管？！”周胥愤怒道：“那可是贡院啊！还有，我听说现在一入夜不许外出了对么？这是谁定的规矩？是你还是刘郡守？”

“是王兴。”

“王兴？”

“就是贡院外带队的将领。”许信道：“他是韩震的人。”

“韩……”周胥愣了愣：“韩震？韩太尉的人怎么会……怎么回来云阳？”

许信示意周胥坐下：“周夫子，你不觉得你书香苑的陆初有些像一个人么？”

“陆初？”周胥仔细想了想，没想起来：“像谁？”

许信捏了捏眉心，道：“她是陆将军的孤女。”

“陆将军……”周胥起先还没反应过来，但是陆姓，又能被许信称之为将军的人，还能有谁？

他猛地睁大眼睛，失声喊道：“云麾将军陆子若？！”

“正是，”许信点点头。

陆初是云麾将军的孤女，那云玥岂不是……

周胥双眼直直的看着前方，只觉一切太过不可思议：“那、那她姨娘，云玥，岂不是……”

“云玥？她倒是改的好名字，不错，她就是韩玥，韩大学士。”许信说到后面，语气中忍不住带上了几分讥讽。

“不对！”周胥倏地站起，瞪着许信：“韩太尉的人为什么要抓陆初？还那么明目张胆，不怕被人参一本说残害忠良之后吗？”

许信冷笑一声，手里把玩起茶杯，脸上流露出恨意：“你忘了，他们可是胆子大的很。”

顿了顿，许信接着道：“韩震应该是为了让韩玥回去，所以才抓陆初逼她就范吧。”

是这样么？周胥心里怀疑起来。

“又或者，他们怕陆初回去报仇？”许信挑了挑眉。

周胥的声音瞬间压低：“报仇？报谁的仇？！”

许信攥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将声音咬在牙缝中低低道：“当年陆将军的死，你不觉得蹊跷么？他们那些狼子野心的人都能对前相府的人和章太傅下手，怎么会让陆将军善终？”

周胥瘫在座椅上，面如死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入夜后的云阳城死寂一般，连声孩子的啼哭都听不到，只有街上巡逻搜查的铁盔甲胄的声音，寒意刺骨。

屋宇上，陆初的身影鬼魅一般掠过夜空，直直往乌衣巷去了。

仰赖李常的悉心教导，她的逃跑的轻功还算不错，施瑢虽然知道她往这边来了，却只能躲避开官兵，始终跟不上陆初。

乌衣巷的小院，韩玥的卧房里，灯火通明，窗上映出两道身影，说笑声从卧房中传出。

一颗放在油锅里煎炸了半日的心，在见到这一幕时，终于从油锅里捞了出来，泪水夺目而出。

躲过层层官兵，半日未进食的陆初，脱力般往后退了一步，疲惫铺天盖地的涌来，她嘴角咧开笑意，像是傻子一般自己笑了起来。

“太好了……”她这么低声呢喃着。

太好了，她没事。

陆初落在院子里，刚要往里走，李常的冷喝声就传来了：“谁？！”李常从他的房中跃出，一见是陆初，大吃一惊：“小主人？！”

“先生，”陆初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因此她没看见李常的表情只有震惊，没有喜色。

卧房里，韩玥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她推开门出来，看到陆初后太阳穴剧烈的跳动起来，她快走几步，使劲攥住陆初的手腕：“施瑢呢？！”

“姨娘……”陆初扑进了韩玥的怀里，哭了起来。

往常，不用她哭，只要她撒个娇韩玥就会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可是现在韩玥却没有半分安慰的意思，而是对李常使了个眼色，推开陆初，拉着她的手腕往卧房里去了。

陆初跟条刚找到家的小狗似的被韩玥牵进了卧房里，另一只手还抹着泪，门刚关上，陆初刚要跟韩玥说说那个施瑢的事，就听到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喊着：“姨娘……”

陆初：“！！！？？？”

赶紧看过去，一个跟她一般大的女孩穿着她的衣服坐在桌前，目光是看向韩玥的。

明显那声姨娘就是喊得韩玥。

陆初瞪大了眼，急了：“你喊谁姨娘呢？”

那个女孩的目光跟她的声音一样，怯怯的，往韩玥身后缩了缩。

“宛央，不得无礼！”韩玥板着脸训着陆初。

陆初只觉得有什么堵在胸口，她千辛万苦的赶回家来，就是为了看这一幕的？

韩玥也知道自己的话对陆初来说重了些，她软了软声音道：“宛央，施瑢没去接你么？你为什么不跟她走？”

陆初强忍着委屈：“姨娘呢？姨娘还没走我怎么走？”

她的懂事和关心让韩玥欣慰，但也让韩玥更加操心：“宛央……你听姨娘的，你先走，我……”

“姑娘！”施瑢从外面连滚带爬的进来，气都喘不匀了：“……来，来了！”

韩玥眸光一凛，这么快？！

再多的话已经来不及说，韩玥向陆初张开了怀抱：“宛央，来。”

她的怀抱，陆初从来不会拒绝。

陆初迎了上去，将脸埋在了她的发间，还未等说话，身体便僵住不能动了。

施瑢又点了她的穴道。

陆初不敢置信的看着韩玥，她骗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