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玥不去看陆初的眼神，对施瑢冷声道：“带她走。”

外面传来粗鲁急促的砸门声：“开门开门！”

“来不及了！”韩玥道，她目光往旁边的床底一扫，对施瑢道：“快，你带宛央藏在床下。”

施瑢不敢有误，抱着陆初躲进了床下。

陆初又惊又疑，被施瑢抱着腰身，还被多此一举的捂住了嘴巴。她不明白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初，”韩玥喊道，陆初下意识在心中答了一声，不成想外面那个女孩也应了一声：“姨娘。”

“好孩子，”韩玥叹息道，摸了摸她的头。

陆初的眼睛瞪大，为什么她也叫陆初？她还抢了姨娘？！

若是平时，陆初肯定能发现些端倪，但是事关韩玥，此时她的心被嫉妒怒火填的满满的，根本不能正常思考。

大门被粗暴的踹开，外面传来了刀剑打斗的声音，光听声音都甚是惨烈。

王兴高声喊道：“小姐，太尉让下官来接您回京城了。”

“王兴！”韩玥起身将外面的陆初护在身后，愤怒道：“我既已离开京城，便不会回去。”

隔着一道门，王兴歪了歪头，丝毫没将韩玥放在眼中，阴笑道：“小姐，你猜猜窦校尉的狗能撑多久？”

李常总有以一敌百之勇，却也做不到一边战一边护住屋内的两个人。且王兴带的人不止百人。

王兴丝毫不把他手下人的性命看在眼里，李常杀了一地的人，却还有更多的人源源不断的涌上来，一具具的尸体挡住了李常手中剑的锋利，他被蜂拥而至的官兵拿住了。

王兴挑了挑嘴角，手扶着剑踏过血流成河的院子，推开了韩玥卧房的门。

韩玥往前走了一步，挡住了她身后的陆初，冷眼看着王兴。

“下官见过小姐。”王兴欠了欠身，然后微微探身往韩玥身后看去：“这就是那个孩子？”

“你休想动她！”韩玥张开双臂，目光凶狠的看着王兴。

王兴笑了笑，缓缓的拔出了剑，声音慢条斯理：“小姐，太尉吩咐下官无论如何都要杀了这个孩子，您还是让开的比较好，要是误伤了您，太尉会怪罪下官的。”

“滚开！你们这些杂碎！”韩玥拿起桌上的茶壶砸向了王兴，王兴偏头躲开。

“今日我就是死，也不会把这个孩子交给你们。”

“小姐，得罪了。”王兴脸上的笑意倏然转冷，对左右道：“抓住她！”

韩玥手无缚鸡之力，何曾是这些官兵们的对手，挣扎了没几下就被抓住了。

“姨娘！”那个女孩对着韩玥喊了起来。

“陆初，陆初快跑！”韩玥喊道。

女孩慌不择路往门外跑，王兴手中的剑一伸，挡住了女孩的去路，女孩惊惧的望着他，王兴微微一笑，手中的剑毫不留情的刺进了女孩的胸膛。

“陆初！”韩玥嘶喊一声，挣脱了那些人的钳制，扑了过来，接住了女孩倒下的身体，表情怔怔的，手掌去捂女孩喷血的伤口。

床下的陆初望着这一幕，眼睛睁大，连呼吸都忘记了。

这是……怎么了？

这个女孩是……是替她死的？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韩玥怀中的女孩还颤抖着张着嘴，似在说些什么，韩玥凑过去，把耳朵贴在她的嘴巴，听到女孩轻若微风的声音：“……家……家人……”蜷在身前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陆……陆初……”韩玥把脸埋进了女孩的慢慢凉下去的颈间，哭声压抑而隐忍，似要把所有的苦楚都压在心中，不让别人窥见半分。

王兴将剑收回剑鞘，对韩玥道：“小姐，人死不能复生，您还是节哀吧，乖乖跟我们回去。”

韩玥一点一点的抬起头来，双眼通红，带着泪水，恨意滔天，“回去？做梦！你也杀了我吧！黄泉路上，她一个孩子，也不孤单。”

“下官不敢，太尉让下官告诉小姐，您要是不回去，谁来护着暇瑜公主？”

韩玥愣了下，又鄙夷的笑了起来：“你们真恶心！”

王兴的嘴角勾了勾，没说话。

韩玥的视线回到了女孩的尸体上，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和女孩的血混在一起。

“宛央，你能听到吗？”她对那个女孩说。

床下的陆初却知道她是在对自己说。

姨娘，我听见了。她在心里回应着，目眦欲裂的眼眸被泪水浸湿。

“……到了那边，你要好好听爹娘的话，他们都是会待你好的人……”泪水哽咽了韩玥的喉咙，她缓了缓，艰涩道：

“你要好好吃饭，天冷记得添衣……还有，我会想你的……”

泪水充斥着陆初的眼眶，模糊了她看韩玥的目光。

姨娘！她在心里放声大喊。

可是韩玥听不到。

王兴不耐烦的皱了皱眉：“跟一个死人至于说那么多么？”

韩玥停下了哭泣，平静道：“我要葬了她。”

王兴对手下说：“去，在院里挖个坑。”

“不，”韩玥站起身来，看着王兴，道：“我要将她葬在小安山，那里有她父母的祭祀台。”

王兴就算动不了韩玥，他也不敢伤韩玥，他只能做接到的命令。

“好，”他点了点头，对手下道：“把她的尸体抬出去。”

“不，”韩玥弯下腰来去扶那个女孩的尸体，声音凄然：“我背她去。”

姨娘！你别走！陆初在心中拼命的喊，脸涨得通红，却动也动不了。

施瑢紧紧的抱着她，在她耳边低声颤道：“小主人，您别负了姑娘的一番苦心。”

陆初什么都不能做，只有眼中不断的流着泪，她听到了把心扔进烈火中灼烧的声音，它呼救的声音只有两个字：韩玥。

从乌衣巷到小安山，韩玥走走停停，愣是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她用她风中残烛般的身子，向这个女孩道了声最后的谢意。

把女孩的尸身埋在了陆将军夫妇的祭祀台边，韩玥跪在那里，磕了三个头，心里什么也没说。

当晚，王兴押着韩玥和李常，踏上了回京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