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事态平息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十二点了。医生们均过来看了一场，只是发现了她的身体莫名地虚弱，就整个身体检查了一番，结果发现了王淼身体器官各功能都严重衰退。

然后他们又被王淼用了个借口给搪塞回去了。

霍凡洲那时已经赶了过来，同我一起在病房之中。此时的王淼就如同溺毙了的鱼，脸色白如纸，唇色也将近赶上脸色了。

她动了动手指，然后撑着身体想做起来，我赶忙伸手帮了她一把。

她扯开嘴角笑了一下，双目有些无神地看着我：“原来，你真的不是正常人。”

我坐在凳子上专注地看着她，我道：“你也不是，不对么？”

韩琳在旁边颤着肩膀，抽泣着说：“王淼，刘阿姨究竟是怎么回事？真的是你…吗？”

王淼看了她一眼，似是差异，我看见一滴眼泪流在了她刚刚张开笑的嘴巴里，她哭笑着说：“你也知道了？”

韩琳点点头：“我想信你一回，所以才请了…袁先生，他同你一样，也能看见鬼，他也同我讲了很多事。我从前，就是想都不敢想的。王淼，你一点事都没有，你何必自己作践自己呢？你刚刚是不是想…”

“我是又怎么样！”王淼的浑身的力气全部发在了吼上面，她瞪大了通红的眼睛，苍白的脸总算露出了点颜色，“我就是想了结自己，我就是不想活了，这个世界上没有让我值得牵挂的人了。”

“我不算吗？”韩琳近乎是低声的，像是哀求，她眼睛灼灼地望着王淼，又重复了一遍，“我不算吗？”

“我知道你生活的苦，刘阿姨从小就不疼你，也没有人真正陪伴过你走过这些年，只有…只有你说的鬼吧，真正在陪着你，可是他们是死去的人啊，你能不能清醒一点！这和…这和幻觉又有什么区别…”

“你懂什么！”王淼听到幻觉这两个字再度让自己疯狂起来，“全世界能陪我的只有他们了。当我失落的不行的时候，没有人。当我只有一个人，被抛弃，被母亲嫌弃，我没有人。那妈妈，还是妈妈吗，你知道吗？当她把我送进来的时候，她有多高兴吗？心里想着‘总算摆脱了一个难缠的精神病’，呵呵。你知道医疗费谁付的吗，是我。最后我挣钱了，一个再，再而三索取的人，却是她。天底下哪有这样的母亲？真可笑，这样的母亲就是我的妈妈。”

说完这句话以后，她整个人都哽咽了，满腹委屈从心底处如同火山一样一触即发。从这个晚上，开始喷发和倾泻。

我听完这些话，慢慢地开口：“所以，你就杀了你母亲？”

王淼的眼神闪躲了一下，然后强硬地说：“对。”

韩琳大哭起来，颤抖的嗓音早已沙哑：“你怎么这么傻。”

“恐怕不是吧。”霍凡洲说了一句。

他的手抚上了我的肩，然后捏了捏。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便站了起来，然后霍凡洲走向了前去。

“王小姐，你刚刚在闪躲什么呢？”霍凡洲突然说。其实我挺诧异的，霍凡洲根本不了解整个事情的经过，而现在的样子，像是已经观察了王淼很久。

“你说你杀了你母亲，怎么杀的？不会是直接从床上起来杀的吧？应该不会，精神病人是有严格管制的，就算是这个三流医院，也不会犯这种差错。”

这家伙说什么呢…当然不是了。

我都看见王淼的嘴唇动了一下，要说什么的样子。

“好，那不是王小姐亲自去杀的，那就是拜托鬼喽？”我听霍凡洲笑了一下，然后看着他深深审视着王淼，又说，“那就有一个问题了，这些活鬼为什么不在杀你妈妈之前先吃了你的命？这些活鬼又没带什么有色眼镜，应该是是人就要了命的吧。所以明明一块大肥肉搁在自己眼前的，对吧？”

我一想，的确啊。就算当时活鬼见了王淼一面，也不会直接绕过她去杀她母亲吧？

王淼的手指明显动了一下，她道：“那些活鬼，不愿杀我，毕竟我陪伴了他们许久…”

“到了如今，你还要为他们开脱吗？”霍凡洲站了起来，双手插进了口袋里，“古人也说‘人之初，性本恶’，更何况是没有过教化的人，鬼。即使他们在你的身边陪伴你许久，那更多的也是索取而不是回报。你明明明白，却一味地放任自如，将黑的变成白的，将穷凶极恶看成可怜的善心，你今天就是最好的例子，他们作为‘回报’，杀了你的至亲之人满足自己。然后不改卑劣的心，继续对你下手，不是吗？”

王淼彻底地低下了头。

“王小姐，我搞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从头到尾宁愿相信鬼话也不相信人话？你明明可以伸出你的手，就算你得不到回应，可好歹你是一个弱者，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愿意去帮助你，更何况还有韩琳。”

我看着霍凡洲第一次说出这些话，一下子也有些感慨了起来。

我便也对着王淼说：“当时韩琳第一次来求助我的时候，她给我说你只有她一个朋友了，她不希望作为你的朋友除了否定你之外什么都干不了。王淼，你不是一个人，你就算有只能看见鬼的眼睛能怎么样？我也能啊，我不照样好好的？”

气氛突然安静起来了，刚才是谁打开了开关，将气氛烘托得异常悲戚和伤感，而现在却又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我接着又含蓄地问：“王淼，你能告诉我，你的脚是怎么受伤的吗？”

我刚说完，王淼的被子拱起来了一块，我看着那里，说不定她现在正曲着腿将胳膊围在上面。

“精神病院的人不管，自然里头的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她托着非常自暴自弃的语气说着。

“他，薛乐…”我抿了抿嘴，“是不是进过你的房间？”

“什么？！”韩琳叫了一声，脸上颜色也变了，她看着我，说，“你怎么会这样说？”

“对。”王淼笑了一下，“他过来抓我的时候我醒了，我就开了窗户跳了下去，幸亏我命大，窗户下面专门为防止精神病人跳楼做的软垫，我掉下去只是扭伤了脚，要不然就被摔断了腿。”

“你为什么从没跟我说？”韩琳说。

“你以为我不想，我妈拼了命地要把我往这栋楼里送，你以为你能知道些什么！”王淼再一次崩溃，眼泪不停的往下掉，嘴巴机械性地张着，“我出了那么大的事，她还是不肯放过我，还是不肯…所以，我就向他们透露了我妈的地址，只是抱着不信的心态的，我没想到…过上几天，人就真没了。我以为…那些鬼，跟我以前见过的那些小鬼没什么两样的。所以…我也没什么活着的必要。”

“你有你喜欢和追逐的事情吧？你不是喜欢写小说吗，不是在网上赢得了那么多人的关注，还为你带来了金钱吗？”我说。

“每个人用总想为自己喜欢的东西争取些什么，可是总也做不到能尽人意，总有人出来阻挠。”王淼抬头看着我们，眼睛通红，“我也有我在意的事情，我也会在意别人的办法，我又不是死的！”

我细细地一琢磨，发现事情不对。我看向霍凡洲，冲他使了个眼色。同时叫唤了一下沈鸣，让他陪在韩琳身边，以防意外发生。

我拍了拍韩琳的肩膀，对她说：“你好好劝劝她。”

接着便和霍凡洲走出了医院。

我摸了摸下巴，夜晚的凉风吹拂过了我的脸，竟有些舒服的感觉，吹的人心里不快都拭去了太多，改明儿应该选个好日子，将王淼带出来吹吹才对，吹走她心里的阴霾。

“我刚刚一问她关于小说的事情，结果她那么大的反应，看来是跟小说有关系了。”我对霍凡洲说道。

霍凡洲也跟我说：“不知道能不能行，若是从韩琳那边旁敲侧击，问出是什么小说也行。这样我们总得知道个原因。”

说罢我便打了个信息过去，叫韩琳问一下。

“你刚刚，挺能劝的啊？”我说道。

“这不师传于你么？”霍凡洲动了动嘴巴。

我笑了声：“你怎么这么会巴结。”

霍凡洲感慨道：“人鬼恩怨啊，可别产生什么羁绊才好。”他说的是王淼的事。

我便应和着，对：“自古情义难两全，若她从中走出来，对他们以后视而不见，对她也会好很多。”

我又一咂摸，跑偏了题，我看着他道：“不过要是跟鬼谈恋爱的话，会是什么感觉？人鬼情未了吗？”

本就是我想想，却未成想霍凡洲的反应极大，眼睛深深一缩，看着我的时候就真如同看见了个鬼，阴森森的样子格外渗人。我在他几厘米之内的距离一下子变成了千里之外。

我咳了一声：“就开个玩笑，这么大反应。”

又没真让鬼跟你在一起。

我为了缓解这样的气氛，我们两个一直走着走着，停在了精神病院楼旁边的湖上，湖一圈被人用栏杆围了起来，我便靠在了上面，企图将话题牵引过去，我道：“霍老师，以前有过女朋友吗？”

霍凡洲停滞了很久，然后摇摇头。

我耐的住性子，继续问：“我看你也一表人才的，多的是女人倾慕你吧，而且你也老大不小了，肯定在骗我吧？”

霍凡洲张了张嘴，好像被我这话给顶回去了，转而看向我，道：“我看你也活了很久，你没有吗？”

我为自己开脱道：“可是我不记得了呀，兴许以前是有的吧。”

他笑了两声，靠着栏杆，突然对我说：“女的没有，男的有。”

哦。

啊？？嗯！！

我的反应一下子剧烈了起来，几乎是震惊地忘了闭嘴，呆呆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