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是挑衅半是试探的一句话出口，爆豪带点得意的看着刚才起一直面瘫着脸好似八风不动的银发青年慢慢蹙起眉来, 在扳回一城的快意之外也不由暗自绷紧了身体, 提防着对方被激怒后可能的攻击动作。

如他所料, 格查尔对此的确感到有些不悦，爆豪最后那句话虽然很大意味上就是为了挑衅才说得那么欠揍，但也的的确确戳中了大虚之所以为这件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操心费力的最核心原因：不是怕牵扯出杀死淤泥怪人一事惹来人类社会的警示，也不是怕因此惊动暗处不知为何暂且按兵不动的浦原一伙遭到死神的追缉。

他只是不希望现在就被欧尔麦特发现他作为虚、作为生者天敌的嗜杀本性, 不想站在无可挽回的对立立场上看见欧尔麦特露出失望的、面对无可救药的敌人的表情。

说到底, 之所以他会大费周章的为这种对大虚而言连疥藓之疾都算不上的小小恶性劳心劳力擦屁股、乃至于被对面这个他一根指头就能按死的小鬼嘲讽，都是基于“不想现在就被欧尔麦特讨厌”这个理由。

——是的, “现在”。

不管以后如何——也许过段时间他就对会欧尔麦特这种打眼一看就知道跟自己绝对不是一路人的正义使者彻底失去兴趣了也说不定——但至少目前为止, “暂且留在欧尔麦特身边”还依然算是在格查尔心里排得上号的重要目标。

因此，爆豪这个差不多是贴身安装在欧尔麦特身边的定时炸弹就必须尽快想办法妥善的解除掉。但在二者已经接触过并且爆豪本人还在包括欧尔麦特在内的一大票职英那里都挂上了号的现在，简单粗暴的“杀掉知情人让他彻底闭嘴”无疑变成了下下之选，只会反而把目前尚且对此一无所知的众人的视线吸引过来。

而单纯依靠威胁想让这个暴躁又执拗的小家伙闭口不言似乎也并不现实。像这种沐浴着欧尔麦特的无敌传说长大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青春期小鬼, 自己这么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无名小卒的威胁在欧尔麦特光环的映衬下根本就不可能达到就能够让他直接恐惧到失去告密的勇气的地步。

除非他能弄出点足够凶残的比如杀上那么百八十个人的事迹让自己的威胁变得足够现实足够有威慑力，联合造就具象化的恐惧以在他心中形成足够宽广的能让人想起来就瑟瑟发抖不敢违抗的阴影——真要是为了威胁个人做到这种程度的话, 跟直接和英雄方撕破脸皮又有什么区别, 根本就是立马会被列上全国通缉单的水平，哪还用得着再操心现在的这点黑历史？

他又不可能一天24小时的盯着人，威慑力不够的话对方随随便便脑子一热都能找个空隙从前因到后果详详细细的把一切都倒给欧尔麦特, 那时候再说什么都晚了。

所以说权衡利弊, 还是想办法让爆豪心甘情愿的自己闭嘴安全系数更高一些。

破面大虚心中转念, 暂且按下被戳中心事的隐约不悦, 尝试心平气和的同对方谈判：“所以，你要怎样才肯就此闭嘴？”

虽然用词不怎么温和，但从放缓的语气和对方前后的言行来看，多少还是能够接收到对方缓和下来放弃胁迫、试图通过谈判和平解决问题的意图。

少年皱着眉，并未因此就放松下来，依旧警惕又细致的打量着他，看得出正在思索着这两句话背后透露出的对方的态度和行事缘由。

格查尔耐心的等了一会儿，留给他思考的余地，爆豪却在短暂的沉默后突然张口，问了句不甚相干的话：“你绝对不是正规出身的预备役英雄——是欧尔麦特招安了你？”

对方语气确凿，一副十拿九稳的模样。格查尔有些惊讶，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秘密，被猜到了也没必要再浪费力气去否认，只多少有点好奇的反问了一句：“这么明显吗，怎么看出来的？”

爆豪在猜想被证实后得意又带点厌倦的哼了一声，似乎懒得解释这么简单的事情：“我查过网上的记录，你在去年年初加入欧尔麦特事务所之前在全国范围内都没有过从事英雄活动的记录，当年各校英雄科的毕业名单里也没有你的名字，我本来只以为你是被特招的在校生，所以才会没有记录。”

少年盯着他慢慢叙述自己的推理过程，猩红色的眼瞳里带出一点嘲讽来：“但从相泽老师的话来看，你连高中一年级的课程都需要补修，文化课水平这么差怎么可能考得进英雄科，能来雄英任教肯定是走了后门的。”

在完全没想到的时间地点被人突如其来的再度嘲讽了一通文化水平的大虚沉默数秒，委屈又无可辩驳，只好强作不在意，云淡风轻的冲专戳人痛处的小炸毛点一点头：“还有吗，继续。”

“还有，你可以为了达成目的而毫不在意的触犯法律，却轻易不肯在欧尔麦特面前做出任何越过界限的行为，——相较于作为权力机关的政府部门，反倒是欧尔麦特个人对你的约束力更大一些，最好的解释就是，你是被欧尔麦特以英雄身份招安的污点人员，目前依旧处于被监管状态，所以你才会专程来找我‘谈判’，抹除私下进行违法行为的痕迹，以防止被监管者、也就是欧尔麦特发现，没错吧？”

爆豪得意的扬起一边眉毛，虽说对自己推论的正确性很有把握，但也没有松懈，依旧紧紧盯住对面人的神色变化，试图借此探查更进一步的讯息。

格查尔听罢，带点赞许的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对方的猜测：“虽然有一点出入，不过大体上也算是对了，我的确是为了欧尔麦特，”他重新将话题扯回最原本的目的：“所以说了这么多，你有什么条件？”

闻言，爆豪刚刚稍微扬起来一点的表情又重新沉郁下去，他飞快的上下扫视了银发大虚一遍，有点阴沉的视线落回对方脸上，似是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我不会告诉欧尔麦特的。”

“嗯？”格查尔闻言一怔，这个完全不在设想内的回答使他不由感到疑惑，等待着对方接下来的话语。

话已出口，爆豪似乎也下定了决心，彻底收起了刚刚显露出来的那一点犹疑，重新坚定起来：“既然会想要隐瞒自己做过的事，就说明你现在还不并想踏过界限与欧尔麦特为敌，不是吗？况且这一次你毕竟没有真的做出什么伤害事件，如果我把这些事告诉欧尔麦特，小题大做不说，反而有可能造成更加不好的影响。”

他牵动嘴角，露出一个满是嘲讽意味的笑来：“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你这种‘浪子回头’的危险分子，如果招安不成又准备回去犯案，谁知道能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