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想起什么？”

方哆抱无措地抱着小肚子，目光四处转动，周围的一切都很眼熟，但他却没有任何有关的记忆，任由百感交集的情怀激荡在胸怀，他摇摇头。

方哆的妈妈早就搬走了，没人居住的屋子里积压着厚厚的灰层，蛛丝满壁走，灰尘四处飞。视线中，不仅有粉尘浮动，还有隐隐涌现的黑雾，余富难受地用手帕捂住口鼻，眉头紧锁。

环视过屋内简陋的装修，他找到神案，径直走过去。用纸巾擦开灰层，一副壁画出现了，画中男人身穿红色战袍，手持长剑，勾腿，单脚之下烟雾缥缈。仿佛腾云驾雾而来，圆头大耳面容凶悍。余富从军挎中取出香烛放在壁画前，又取了一个铜碗，将袋子装好的镇香米倒入碗中，摆好杂果盘。最后他从兜里摸出一张红纸，纸上写着方家的住址，将纸压在碗下。

“大师你在干什么？”小恐龙啵蹬啵蹬地跑到他脚边，仰头看巨人。

“祭拜家神。”

家神分为门神、灶神、户神、井神、土地神、宅神六位。其中，宅神能保家驱邪，护人神魂，且，宅神对主人家事无巨细。

余富想了解方哆的过往。

祭品准备好，开始准备请灵。他从口袋中掏出一条黑色丝带，蒙上双眼，嘴里说着旁人听不懂的术语，听得方哆七晕八素。混混沌沌间，壁画发出红光，插在米上的香火三两下就没了。

一阵凉风刮过，扬起灰尘，呛得小恐龙直打喷嚏。感觉到周围气压骤然降低，小恐龙的胸口被挤得闷疼。刚想爬进军挎中，只听到余大师低喝一声，惊得他一抖。

碗中，铺盖在最上层的米抖了抖，发出簌簌声，神案抖动，过了会又归于平静。掐地请灵决仿佛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快速换过手决，家神依旧不下来。

“方哆，你看看桃木指向的方位。”

小恐龙三两下跳到了巨人肩头，只见被红布包住放在桌上防止小鬼捣乱的桃木枝竟然颤巍巍地立起来了，晃晃悠悠往西南边倒下。方哆跟余大师咬完耳朵，便见他从军挎中摸出一张黑布，往西南方向扔去。

空无一物的角落，蓦然传来惨叫，被盖住的黑布下隐隐浮现出人形。余富扯下眼罩，掐灭蜡烛，向被捆在黑布下的鬼走去，冷笑，“原来是有家臣作乱。”

宅神请不下来，联想到进屋时见到的不同寻常的东西，余富立马想到是家臣作乱。一户人家不仅有家神，还有家臣。家臣分两种，福臣和邪臣，他们都是主人家亲属死后不愿去地府弥留在人间的鬼魂。灵魂纯净的福臣能给家族带来兴旺，若是心生杂念的邪臣则会使人家破人亡。

也因邪臣是家族中的一份子，宅神无法将邪神驱逐。久而久之，宅神遇邪臣，退避三舍。

余富心中立马有了猜测，轻轻捏住黑布的一角，“方老先生，你好。”画着抓鬼符文的黑布被掀开，布下正是方武那张形容枯槁的脸。

站在余富肩头的小恐龙上下打量缩在角落里的老鬼，“你说他是方武？”的确与记忆碎片中出现的人有几分相似。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鼻子中正挺直，嘴巴略厚。岁月不仅在他脸上刻下了痕迹，子弹也在他额头留下了疤痕。方武宽阔的脑门有一个血窟窿，鲜血从伤口流出一直往下蔓延。

方武警惕地望着他。

余大师略微侧头，“你要不要出来和他见面？”

愣愣，方哆摇摇头。他失去的只是记忆，然而情感还刻在骨子里。见到自己的父亲，心里竟然没有一丝惊喜，平淡得仿佛和见到陌生人，还没当初和赵昱打架时感情那么撕心裂肺。

见方哆有些排斥，余富索性将它收入军挎中，转头盯着老鬼，“你还记得生前的事？知道是谁杀了你？”为确保他记忆没丢失，他试探性问道。果真见到方武凶狠地瞪着他。

“你是谁！”

微微扬起嘴角，余大师骄傲地拍着打上‘第八十一师’标记的军挎，“我是专门来解救你的人民公仆。”

“......”

方武并没有放松反而更加警惕，厉声逼问，“你是不是新迟那个狗东西派来的！”

“不是，我是来救你的。”看着那颗血迹斑斑的头颅，他取出手套戴好，方武似有所感，心中惶恐，厉声尖叫着要张皇逃窜，然而魂体被黑布锁住无法挣脱。

“你就是新迟派来的！你不要过来！不然，不然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抱歉，你已经死了。”余富的手停留在那颗使劲摇晃企图摆脱魔掌的脑袋上。

“放屁！我还没死！”

“嗯？”五爪突然用力，痛得方武龇牙咧嘴。余富问，“我问你，你死后为什么没有阴差来勾你的魂？”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没死！！”老鬼青筋暴起，脸色青紫。

“在向家台球馆，方哆是怎么死的？”

疼痛中，方武的身子蓦然绷紧，目眦欲裂，“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认识什么方哆。”

有的人，敬酒不吃吃罚酒。余富二话不说，从袖中摸出一张符打他额头上。

尖锐刺耳的叫声划破耳膜，只见方武被打中的地方燃起了纯蓝色火焰，滋啦滋啦的，滚滚黑烟冒出，老鬼的魂体痛得几乎溃败，内心悚然。火焰猛然增大，几欲将他全身包裹住。方武惊叫，“都是新迟干的！都是那个畜生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