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半年前，那是陶越开始相信玄学的时候，也是他第一次遇见闻屿的时候。

周四下午，陶越照例去做心理咨询，咨询了两年，似乎也没解决什么问题，但已经习惯了。每个星期有一个小时，有个人认真听他说话。生活中他基本上不说话，除了配音或直播的时候。

那天惯例等候时间，一群小姑娘涌进等候室，是来做咨询师培训的。

“今天李老师开沙盘课，你报了吗？”

“没有诶，我跟刘老师学塔罗牌。”

两句交谈漏进耳里，陶越有些惊讶，心理咨询教塔罗？不禁有些怀疑这家机构的科学性，幸好自己的咨询师钱铭是三甲医院挂名的，一小时八百块，应该假不了。

“星盘你看过吗？准得吓人！”

小姑娘语气激动，陶越一句也听不下去了，迅速离开了等候室。

他对这些神神叨叨的玩意儿有心理阴影。

陶越从小被东方神秘玄学荼毒，刚满月就被拉去算命，算到七八岁，没一个大师说他命好的。起初他妈妈也怀疑是这些人想推销转运物件儿，故意说这不好那不好。但后来，找了几个有点关系的亲戚看看，也是一脸纠结，委婉地告知这命实在是不好。

这些破事儿都是陶越的妈妈告诉他的，只要不合她心意，她就拿这一套嘲讽陶越：“活该算命的都说你命不好！早死！”然后多半是一顿打，打完她就开始哭：“我生你干嘛啊陶越……我生你干嘛啊你这个畜生！”

陶越也不知道她生自己干嘛，至今没想好怎么回答她。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她死了都快一年了。

他妈毫无新意地猝死在麻将桌上，这种新闻陶越看过好几篇，不过她既不是胡了太激动也不是输了气不顺，就是打到半中间，突然死了。

缺乏戏剧性，连新闻也上不了。

但她的葬礼就比较戏剧化了，主要是因为陶越这个独生子死活都不去送她最后一程。七大姑八大姨快把他的门砸烂了，他也不为所动。本来嘛，他们互相不认对方已经好几年了，什么死绝的话都对骂过了，还有什么好留恋的。陶越一想到要对着她的遗体假装抹眼泪，八岁吃的泡面都要吐出来。

于是这次咨询也毫无意外地讨论了些原生家庭的糟心事，陶越的咨询师坚称这是他精神世界的突破口，一会儿让他原谅妈妈，一会儿让他原谅自己，陶越不知道有什么好原谅的，或者说，他觉得那不是原谅就能解决的问题。

一个小时快过去了，八百块钱花得悄无声息。陶越抓紧时间提问：“刚刚听说这里教塔罗，你们信这个？”

“我们是谁？”钱铭礼貌地回问。

“就是……就是你们这些搞心理健康精神健康的。”

“我只是借这里的场地工作，他们培训什么我也不清楚。”

“哦……”陶越对钱铭的回答不太满意。

“那你觉得呢？你信这些吗？”

呵，又来了，这标准的回击。没把握的问题绝不轻易回答，“你觉得呢？”永远是咨询师的第一大法宝。

我觉得？我觉得不太行。都是玄学，西方的我也膈应。

陶越有些气愤。

然而，既然是玄学，就忍不住想蹭一蹭，这也许是人的劣根性。他也想看看西方玄学和东方的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于是在那个玄学的傍晚，陶越捧着泡面打开了玄学网页，输入出生信息，获取玄学星盘。

一条条看下去，他逐渐吞不下泡面了。

星盘倒没说他命不好，解析都很中立，好坏各半。但他渐渐发现，好的没搭上几条，那些“有可能”的坏却几乎条条对路。

然后他看到那条该死的“四分相”。

【月亮与海王星呈90度……可能会出现精神异常现象……可能会继承一笔财富，从此成为社会寄生虫，最后可能演变为道德意识丧失……】

陶越懵了几秒钟，然后猛地站起来，泡面盒摇晃着翻过去，满碗汤全倒在键盘上，电脑啪地一声自动断电了。黑色的屏幕上映出他半张着嘴的惊讶面孔，后脑有一撮头发搞笑地支棱着。

如果这是个搞笑动漫，对话大概是这样的------------

星盘：你，神经病，拿遗产，寄生虫，没道德！

陶越：对对对，天呐你怎么知道的！

一种荒谬的喜感裹住了他，想欢呼，又想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