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第一种，沈梅无疑是一个相当自私残酷的人，不会养小野人。虽然小野人后来展现了很强的生存能力，但在小野人还在襁褓的时候，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露西幼年时也是不能捕猎的，动用自己储存的食物来养小野人，一养就是许多年，是成本与风险都太高的投资。

如果是第二种，那她打算怎样在文明不存在的情况下活下去呢？她为什么要杀这些人？如果打算在这个时代生存的话，明明所有人一起才能加大生存能力。如果说是为了独占实验室留有的资源，可她又偏偏没有利用这些资源。

啧，暂且不想了，比起凭借着一些线索推断，不如去主计算机室先把自己丢失的几百年记忆找回来，至少那是确凿的东西。说不定还能找到什么监控什么的……但是可能性不大，研究员很可能以节省能源和不存在入侵者了为理由关闭监控，来减少自己密谋时被工人发现的可能性。

“去主计算机室。”我对A303说。

“您打算开启主计算机？”A303问我。

“对，”我挥了挥手上的操作记录，“捡到了陈丘原的操作记录啊——这可以说是操作指导了，大概是他为沈梅准备的吧。”说完我随手翻了翻说：“里面有低功率模式的开启方法，虽然有些麻烦……况且，既然已经有储存过几十年的地热，短暂开启主计算机，能源应该是足够的。”

可我却在冰窖面前停了下来，我注意到，这个储存材料的冰窖，竟然仍在运行。昨天来的时候被尸体吸引了目光，今天又急匆匆地前往地热室，以至于在我的视野里，门上的轻微闪烁的光都融在了零星的应急灯中。

“里面放的是什么？”我问A303。

“是那具原始人骸骨，”A303回答说，“三百万年前的因为拥有超出时代的物件而引起轰动的骸骨，还有它附带的物件。您的大学毕业论文就和它有关。——您要看看吗？需要更换防护服。”

虽然很感兴趣，但我还是摇摇头：“不了，先去主计算机室吧。”我已经被零散的线索扰乱过太多次了，还是暂且放下一些吧。

主计算机室的门向上滑动开启，像是戏剧开场时的帷幕一般。

高耸的穹顶落下昏暗的灯光，主计算机坐落在正中央，密布的线路绕在主计算机上，为了冷却主计算机的底部浸泡在水里——宛如原始森林，主计算机伪装参天巨树，线路化身藤蔓与灌木，水池潜伏作沼泽，灯光冒充太阳。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在外面生活的原因，这样诡谲的想象，自然而然地跨过千万年来到我身边拥抱我，这是原始时代还是科技时代给我的神启？

主计算机相当庞大，虽然作为研究员时曾经见识过几次，但它的形态太具有科技感了，以至于每每看到还是很震撼。不过要说到亲自操作，这还是第一次。

开启步骤很繁琐，但陈丘原写得异常清晰——他是为了沈梅吗？如果是要沈梅辅助使用计算机，那也没必要写开机这种事情啊。我摇了摇头——说了先不想他们的事情的。

我一步一步地顺着步骤做，也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才算把主计算机打开。浅蓝色的幽光在房间亮起，我面前瞬间出现了数百个全系投影的屏幕，看得我头脑都混乱。

“第六实验室主计算机——为您服务。”平稳的女声在房间里想起，我都分不清是从哪里传过来的。

我有太多的问题了——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要去哪里？主计算机有数据，可我能得出答案吗？又该从哪里问起？一时间，我竟然产生了畏惧感。前两个问题解答后就要考虑未来，可能走的路看上去那么少。我无法与现在的人讨论历史与哲学，就像和小野人一起时那样；我也无法生存下去，就像小野人说的那样。

抬头看了看主计算机室高耸的穹顶，我想起外面那幅后现代主义画作一般的场景，它们大相径庭，却都神圣诡谲。

我沉默了一会后试探着询问A303：“当初，我在这里是做什么实验？”

A303只是回答：“您已经能够找回你的记忆了。这次不需要全盘接收，只需要接收片段刺激唤醒，对您的大脑产生损害的可能性很小。”

“……你说的对。”我轻声说。

“那么，就全部想起来吧。”我下定决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