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刚接触到冰冰的叶片前端,牙齿那么一咬,这一段冰蕨便仿佛被热度融化般,消失无踪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带着微涩的、独属于草木的甘甜清香流满口腔,这味道极为特殊,像是会上瘾般勾得人再吃下一口。
宋筠迅速又吃了一条,细细品尝之下,才发现冰蕨并不是真的像冰一般化开,而是它的枝叶太嫩太幼弱,植物纤维极少,舌头和牙齿稍微一动,便能让枝叶破裂开,随即碎成人的舌头很难察觉到的重量,造成入口即化的错觉。
这口感固然新奇,然而那清香的滋味更令人难忘。一年等这一周成熟期,果然值得!
封羡柏见他吃得开心,笑了笑,按了服务铃,让人再上一盘冰蕨。
宋筠不知道的是,冰蕨产量极少,若每个来吃饭的客人都点一份,挖遍一座山也不够供应的。因此,这道菜只流传于珑苑内部VIP人群中,并不在菜单内。旁人即使知道了有冰蕨,指名道姓要点它,也只能得到一句“并无此物”的回复。更别提像封羡柏一样,由珑苑老板亲自留菜,想要多少就能得多少。
包括他们所在的水榭,等闲不开启,一旦开门迎客,那定是份量极重的贵客。
酒足饭饱后,服务生拿账单过来给宋筠签字,一看单子,上面只写了一道冰蕨。宋筠惊讶抬头,问服务生:“是不是弄错了?我们点了好几道菜,怎么这上面只有一道?”
长相帅气的服务生礼貌微笑道:“客人的账单就是这张哦。”
宋筠皱眉,突然将目光转向封羡柏。
封羡柏正拿热毛巾擦手,感觉到宋筠的视线,与他对视了一眼,随即云淡风轻道:“你请我吃饭,我想吃冰蕨,所以冰蕨由你买单。其他菜品,是我在请你吃饭,偿还津市失约的饭局。”
请人吃饭还能这样算的么?宋筠无奈,心里知道封羡柏是怕给他造成经济上的负担,因此用这样拆单的方式给替他减轻压力,又全了他的面子。依封羡柏的个性,宋筠觉得自己也不必再客气推让,便签字买单,刷卡刷了五位数。
等出了水榭,走在荷塘月色中,他才趁身边没人,问封羡柏:“我以为冰蕨采摘过程复杂,运输也不易,价格会更贵呢。”
其实一道菜五位数的价格已经让普通人望而却步了,但珑苑的逼格从一开始就震慑了宋筠,再加上他不熟悉富豪圈子,并且对前世听闻的百万豪宴记忆太深,两相对比之下,这份账单竟意外地显得物超所值。
“珑苑作派传统,不搞那些暴发户的噱头。再者,它家作为全国数一数二的私房菜馆,早积累下了让后辈衣食无忧的丰厚资产,无需靠这家餐厅敛财。至今还不辞辛劳地经营着,只是为了维系人脉。”封羡柏耐心解释这其中的门道。
宋筠点头受教。他前世家庭小有资产,成长环境简单,长大后心无旁骛研究学术,不怎么关心外界动向。从小到大都有人护着,根本没接触过腌臜,也不需要为金钱操心,但父母和老师管得严,没过过那种纸醉金迷的生活。直到来到这个世界,身处复杂的娱乐圈,才一点一点学习成长,因此在旁人眼中,他是一个很矛盾的人,有时看着聪明厉害,手段颇多,胸有丘壑,有时又对一些游戏规则懵然不觉,仿佛不食人间烟火般超然于世外。
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这时已经过了八点,夜色正浓,月光映亮荷塘,微风习习,空气清新凉爽。宋筠吃得有点饱,跟封羡柏在廊桥上慢慢散了会步,才往前院走去。
珑苑的格局是这样的,小楼分开前后院,一层是穿堂大厅,二、三层则是吃饭的独立包厢。无论是去后院赏景,还是去楼上吃饭,都要路过大厅,反之亦然。当然,珑苑也有一条比较隐蔽的路线,提供给不想在公开场合露面的食客。不过宋筠和封羡柏没想要隐瞒行踪,便光明正大的走到大厅,打算穿过这里出前院回家。
谁知刚一进去,宋筠就和从二楼下来的一群人打了个照面。为首的中年男子西装革履,成熟英俊,身上有种独属于成功人士的自信。而他的脸,宋筠这辈子也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