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樇旼活了两世,第一世费尽心机想抓住的,到死也只是两手空空,这一世他惟愿穆儿能平安长大,本以为他已顺利长到七岁是上天对自己的仁慈,可没料到穆儿竟然在这个时候染上天花。
太医的诊断仿佛一记重锤将闻樇旼砸的眼前一白。不待他吩咐下去,中萃已经麻利地安排起准备隔离的事宜。
恍恍惚惚他被人掺着走出去,想回头看一眼昏迷的穆儿已什么都看不清楚。
李穆病重以来,闻樇旼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他将幼小的李稹送到太上皇和太后身边,回来后就把自己锁在房中,他认为穆儿会染上天花是老天对他上一世所作所为的惩罚。一夜之间闻樇旼又变成了他在冷宫里最后一段日子的模样。
等李济忙完朝拜大典来看他们父子的时候,闻樇旼已经崩溃了。那样子是李济从没见过的。
少年时,机敏伶俐的伴读,从军后,悍不畏死的同袍,成婚后,心里眼里只有他的奉君,以及两人离心后,闭锁心房的皇后,每一个都不一样,但是每一个都有他熟悉的坚韧。现在这个伏案抄录佛经,仿佛随时都会昏厥的闻樇旼,李济从没见过。
“三哥,你来了。”
李济听到他这么叫自己,觉得既陌生又遥远。早些年他们还在军中,李济为了让与他同行的几个世家子弟忘记在家中的种种,先改了他们对彼此的称呼,并让他们都称他作“三哥”,只是除了闻樇旼,谁都不敢张口就来。
“中萃说你今日还没用膳,先别抄了,与我用了晚膳,明日再抄也不迟。”李济抽出他手中的笔想把人拉起来。
可闻樇旼的双腿似有千斤重,无论如何也支撑不起身子。“三哥,我这辈子……”这辈子一直在寻求补救的法子,连带着李济要造的孽也想让他避免了,可为什么还要这样惩罚他。“若是穆儿不好了,我也就心死了,秦家有女……”
“闭嘴!”李济俯身将他抱起,站直的时候还有些踉跄,“你是朕的皇后,是三哥的冬郎,穆儿也是朕的长子,朕不允许你们有事!再把死啊活的挂在嘴上,小心朕打你板子!”
闻樇旼一愣:“三哥以前在军中可没少打我们板子,只不过别人都是屁股挨军棍,你偏要打我手板。”
“亏你还记得。”李济咬牙把人抱出去,一路人惊的宫人都低头不敢看。
天花是死亡率极高的病症,李穆一日没有好转闻樇旼就一日难安。他坐在饭桌前不觉得饿,布菜时也是心不在焉。李济看不下去,把他从前爱吃的几个菜都给他夹了一边。
“现在伺候穆儿的都是出过天花却痊愈的宫人,朕每日忙着也一直在注意这边的情况,相国寺的僧人彻夜为穆儿诵经祈祷,想来他一定能挺过去。”
“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