濂承自忖活了近两千年,一向都与人为善,也鲜少遇到这样无理的人,一时怒火中烧:“我看你同为龙族,想来也是哪家龙君的小辈才好言相劝,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不知好歹,”濂承抬手,袖中飞出一道白练,直取少年面门,“那就不要怪我以大欺小了。”
那少年没料到这人居然真动手,但他反应也算快,右足一点便往左避开,呼吸间的功夫,已退开四尺有余。即便如此,濂承出手的速度远超于他,右肩还是被白练带起的劲风扫到,他轻轻抬了一下肩膀,感觉有几分顿疼。
濂承一击不得,也不继续与少年纠缠,白练甫回手中,便再次击出,掀翻了反应慢了好几拍的壮汉,将跪在地上的小渔娘裹了回来,落在怀中。
两个壮汉被击倒,霎时现出了原型,正是两尾龙虾,一双大螯皆被濂承之前一击拍断了,湿漉漉的螯肉从壳里翻出来,痛得在地上打滚。
小渔娘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显然吓得不轻,眼泪把尘土都糊了一脸,嘴唇还在微微颤抖。
濂承将小渔娘轻轻放在身后的树下,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头:“莫怕。”
少年见他还有空怜香惜玉,已然控制不住怒火:“烛安、烛宁,上。”
他身后两名侍童瞬间现出原形,乃是两条人面赤蛇,长五尺有余,在化形的一瞬间蜿蜒而来,直扑濂承。
只见两条人面蛇上双眸一阴一阳,半昧着射出两道光,扫过之处木石俱裂,濂承轻笑一声,呵,原来是烛九阴家的啊。那眼前这条小青龙,是北海的咯?
四渎龙族同四海龙族来往不多,除了受封开府当日四海龙君派了人送礼道贺,濂承和四海龙族可以说全无交情。没想到第一次和四海龙族打交道竟然就是越俎代庖地替人家管教儿孙,让四渎的同僚知道了,自己少不了又要挨几个月的埋汰。
濂承觉得自己太冲动了点,但开弓岂有回头箭,横竖已经管教了,就管教到底吧。
濂承右手抽动白练,左手捏了个诀,临时拉了个方圆百尺的结界,以防伤到凡人,又把小渔娘也抛出去,顺手在她撕破的衣服上搭了半条白练。
濂承将另外半条白练往外一抛,便与搭在渔娘身上的断开了,剩下的这部分瞬间变宽了两尺,然后一分为二直奔两条小烛龙去了。
烛安、烛宁虽然人形时看起来年纪尚小,但实际年岁应该不小于一千岁。烛龙一脉,是上古掌管昼夜的大神烛九阴之后,常年在极北之地,平日也不同众神打交道,不太在意化形之事,大部分时候都以原形遨游于海天之间,故而烛龙家的修行从来都是一千岁以后才化形的。
可是道法功力这个东西,并不是可以简单做加法的,两条一千来岁的烛龙和濂承这个为官日短但斗殴经验丰富的一方水君比起来,讨不了半点便宜,反而还被濂承的白练吊着玩。
少年看两条烛龙被濂承逼得左支右绌,一提衣袍加入战局,人还没进来,反倒是嘴先动了:“阁下方才说看在同为龙族的面子上方才好言相劝,我看阁下是不敢得罪哪家龙君吧?”
怂得有那么明显吗?
濂承被当面拆穿,却也没有更恼火,只卡顿了须臾,便针锋相对地反击:“没想到你道法功夫都平平,搓火的本事倒是不小。没少给你家龙君惹麻烦吧?”
“哼!”
少年不再说话,手诀翻动,化出一只玄金铃,整个人同金铃一并悬在半空,江风过处青衣猎猎、灵光流动,再看他飞眉入鬓、神色冷冽,原本还有少年气的脸上瞬间就褪却了青涩,与他那高高在上的神情显得相得益彰。
少年手指间的灵气源源不断地注入金铃。铃音中夹杂着龙吟倾泻而出,时缓时急,竟然以声化形,渐渐帮两条烛龙挽回了颓势。
濂承心道:“倒是小看了这个小孩。”
先前濂承白练第一次出袖试探他的时候,少年堪堪避过,甚至还被扫到肩膀,并未显得如何高明;后来他让烛安、烛宁上,濂承还以为是他功力不济,才让手下出手牵制,万没想到他还能在白练下支撑。
看来是藏拙了啊。
濂承当下决定少放点水,好歹不能让半大的孩子扫了颜面,便催动灵气,将白练舞得眼花缭乱,片刻便将两条烛龙裹成蚕茧,挂在了身后得桑树上。
少年眉头皱起,手诀变换,铃音霎时变得激烈,带着杀气直冲濂承。
濂承瞳孔一缩,心道:“这小孩儿,这样就动了杀心?看来今日少不得是要代替他长辈教训一顿了。”
他飞身跃起,双手以极快的速度掐住几缕化形的铃音,再双手一拍在胸前合拢作一股,用了一招“撒豆成兵”,一部分铃音便四散出去,和后面的铃音缠斗在一处,另一部分则伴随着濂承一声“破”,直取玄金铃。
少年没料到这人居然能徒手接下自己的铃音,还被原物奉还回来,心下大惊。他道法虽然精妙,奈何对方手法太过诡异,他根本无法应对,一时避无可避。
“叮”的一声,玄金铃被击落在地,少年眼看不好,衣袖一挥,带着两只半残的龙虾,跳上云头,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