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濂承修书一封,悄悄潜入已被封锁的鄱阳水府。虽然濂承尚未定罪,府邸也不曾被查抄,但他的卧房、书斋还是尽数被翻找过一遍,书籍信件散落一地。
濂承叹了口气,心说这次为了查这个案子还真是吃亏,也不知道等他回来时,库房那点家底还剩什么。他一边叹气一边在一地的纸片中翻找着什么。此前他和洛子渊约好,如有进展濂承就把信笺藏匿在被翻找过的书信中,每隔三日洛子渊会派人悄悄来寻。
很快,濂承从一片狼藉中翻出了洛子渊的信,上面给了濂承一个地址以及一组符文,那个地址内藏了后土娘娘为他准备的一支天兵,只有一百人,但个个都是天兵中的精锐;而符文则是供濂承一路查探后为洛子渊留路标所用。
而在书案的一角,还有一只影青莲瓣纹高足盘,里面放了一只月饼。濂承心下一暖,觉得洛子渊虽然嘴欠一点,但做事还是很有人情味儿的,心满意足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把地上的一堆书信又扒拉得更乱一点,准备抬脚走人,却突然停了下来。
月光透过窗,斜照在书斋的地上,铺出一层清凉。在一堆翻阅过的信件上,赫然有一封濂承不曾见过的,黑色信封上用金粉描了一只獬豸,其下有一行小字,上书:“清洪君亲启。”
獬豸是辨是非曲直的神兽,为人间讼狱及冥界主判罚审问的几个司所供奉。濂承拿起来,封泥已经被拆开了,碎了一半,看得出拆的人动作十分粗暴。
里面信笺尚在,只是塞得格外囫囵,此时拿出来已是皱巴巴的一张了,正是功过司掌判鲁兴来信。只见纸上蝇头小楷字迹隽永,家常闲聊洋洋洒洒地写了一页,重点只有一句:“日前所托已有结果,请老弟过府一叙。”
濂承对这个中秋满意极了,仿佛今日洒遍九州的月光便是他此刻的辉光,只把两封信收好,便迅速离开了水府。
翌日午后。濂承按着洛子渊信上的地址,找到了在庐江县矾山镇外的一处谷地,谷中旌旗翻飞,正是驻扎等候濂承的天兵。
濂承行至谷口,自报家门后将洛子渊给的符文附上。不一会儿,谷中便走出一位身形健硕,形貌奇伟的将军,他身着乌锤甲,头戴狻猊兜鍪,手持一杆乌木长柄九环刀。
“乌锤甲、狻猊兜鍪、九环刀……”濂承心里检索着天上的将军们,猛然“啊”了一声,他已经想起这个人是谁,抱起的拳停在了半空,他觉得自己可能走错门了,心里计较着现在说一声“打扰了”然后退走还来得及吗?
——此人正是五营兵马的东坛元帅张基清。
龙族和五营兵马一向没什么往来,准确来说是龙族看见他们从来都是绕着走,主要是因为他们那位中坛元帅——李哪吒。
洛子渊这个天杀的,为何信里都不提一句?要是知道后土娘娘给他安排的天兵是五营兵马,濂承觉得还是自己孤身前往会比较安心。
虽说如今那位三太子已经不屠龙了,但是当年一口气屠九龙的事对龙族来说依然是噩梦,至今龙族小孩不听话,大人都会诳他们说:“再不听话三太子就要来拿你了”,骇人的程度堪比传说中食龙无数的金翅大鹏鸟。濂承从小不是在龙族长大的,从没听过这个吓唬,但久闻三太子大名,这么些年看见五营兵马的人都还是绕着走的。
张基清浑没在意濂承那点吃惊,人还未走到面前,便拱手道:“清洪君,在下五营兵马张基清,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濂承反应过来,也一揖答道:“张元帅久候。久闻元帅神武,此次有劳相助了。”
张基清也不多话,微一颔首,便将濂承往里引。濂承压着突突乱跳的神思,一边暗责自己刚才那点失礼,一边开始盘算接下来的时间该怎么和这位大元帅相处,刚刚想了个开头,就被张基清打断了。
“清洪君,后土皇地祗命我等在此等候,一来是此去西边十余里有一座天光山,其上有当年东王公遗留的造化镜一方,可与灵飞镜所得相互映照;其二则是附近钟鼎山中有凡人离奇失踪之事,钟鼎山神告于后土,娘娘怕此事与白特有所关联,便遣我等先来此查探是否有白特作祟。”
濂承本来还打算稍微客套恭维几句,没想到张基清一上来便直奔主题,多一句废话也没有,濂承那些还没琢磨完的小套路一时就哑了火。但他也乐得意如此,本来就没什么交情,就事论事更好,不必搞些虚头巴脑的,两下里都轻松。
濂承当即道:“不知张元帅可有所得?”
张基清引他至帐中坐下,又命上了茶水才道:“上月初,钟鼎山中连续失踪了八人,其中六人是矾场中做工的工人,家人发现他们一夜未归后外出寻找,在钟鼎山中找到了撕破的衣料,另外还发现了玉佩和荷包,才发现另有两人失踪,到客店讯问后才知道有两个来矾场交易的商贾日前也不知去向,行李包袱尚在店内,人却不知去向。”
一下在镇上失踪那么多人,镇上的人俱是慌了,于是从庐江延请道人过来作法,那道人也是个有点道行的,当夜在钟鼎山中作法,用符箓引出了藏在山中的一只邪祟,据乡里说,那是条白色水蛇,但那道人还未来得及斩杀,钟鼎山中便飞沙走石、狂风大作,那道人被风沙迷了眼后竟然双目流出血水,就此瞎了。
濂承一惊,白特一向只能吸人阳气而已,这次的特殊点,也无非就是食人血肉,何时白特还能飞沙走石狂风大作了,于是忙问张基清道:“元帅可查出什么?”
张基清点头:“五日前,我等奉命到此,便直奔钟鼎山,搜查之后发现,山中作祟妖物已不知所踪,但那道人眼盲,应该不是寻常白特所为;我查探过那日他开坛作法的地方,有蛟妖摆尾的痕迹。”说罢顿了一顿又道:“禀报娘娘后,她说让我等不要轻举妄动,在此等候你。”
濂承又问道:“那日作法的道人元帅可派人询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