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么，接下来，就回家吧

肖九带上卫衣的帽子，拽着自己的抱枕，避开走廊靠窗的一侧，离开了医院。

走在楼房的阴影里，他有点迷茫，他真的不记得自己那个所谓的“家”在哪里了，这不只是因为他久远的记忆，而是，无论在那个女人死前，还是死后，他也实在太少回家了。

这附近，离红灯区近的未规划小区只有两处，肖九从街边的小店买了一把伞，研究了一下公交站牌，随意地挑了一个方向。

坐了七站地，离开了高楼，街边低矮的楼房已经不太能遮得住阳光，下车后他先一步撑开了伞，没走太久就在一个白日里也透着颓靡和麻木的巷道前停了下来。

穿着暴露的女人聚成零散的几堆在聊着天，大部分手里都夹着烟，烟气在狭窄昏暗的巷子口弥漫，让人即使在白日里，也不太能看真切她们的面孔。

即使是她生前，肖九也从来不费力在这些面孔中找寻那个女人，她一向自命清高，只在家里接客，不屑于“抛头露面”的放低身段，但在肖九看来，她也只能用这点小心机小手腕提一提自己卖的价钱了。

当然，也不排除她还做着那些不切实际的白日梦的可能，反正那女人疯的可以，根本分不清现实。

巷口的女人们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个低低地打着伞的男孩的存在，有几个人夹着烟从靠坐着的灯牌上起身，向他走了过来。

肖九很清楚这些人只是想戏弄他一下，给这个没接到客的无聊午后添点乐子，但他没管她们，目光透过伞下，扫过嬉笑着凑上来的人，落在这条巷子上，想从中找出他熟悉的影子。

但很明显，他失败了，他对这地方毫无记忆。

“小九？”

在他后退了几步避开这群女人伸出来拉他的手时，一个有点惊讶的声音从巷口传过来。

那是个个子中等的中年男人,站在一家店红红绿绿的奇怪英文灯牌下。

“小九。”在顾九抬眼看过去的时候，那男人确定了他的身份，于是边驱赶凑上来的女人们边向他走来。

“你怎么来这里了？是缺钱了吗？你妈妈叫你来的？”他很关切的样子，“如果实在是急事，和我说就行，能帮的我都帮。”

他脸上写的都是担心，可顾九对他毫无印象，是那女人带回来过的人之一吗？

但他也懒得去猜他的身份和目的，只点点头，“麻烦叔叔了。”

2

说是“零花钱”，从钱夹里抽了几张塞到肖九手里，男人热络地客套着，还准备“顺路”把肖九送回家。

一路上，他像是以一个亲戚自居，和肖九回忆着那个女人之前的风韵，尽管距离她意外溺水已经有几个月了，他却好像就在昨天就和她干了一炮似的。

当然，他是没这么说啦，但尽管他装的亲切，言语间流露出来的猥琐的回味意思，已经让肖九觉得不耐烦到极点了。

那女人绝对带这人回去过，还不止一次，否则不可能在他长大后每天基本不着家的情况下，还能对他这么熟悉，那就意味着...那女人绝对逼着他在旁边看过他们的**用以增加情趣，或者说，满足那女人的*幻想，肖九嫌恶的瞥了旁边的男人一眼，不想再往下想了。

这男的虽然一直在自说自话，脚下的路却熟悉得像回自己家，肖九和他保持半步的距离，丝毫没让他意识到自己根本不认得回去的路。

而男人一直试图和肖九聊点什么。

他很明显对这个许久未出现的孩子很感兴趣，在小心地试探，能看出他很擅长这个，来去间一直保持在礼貌范围内，肖九顺着他说了几句，但之后就不再回话了。

男人很快意识到了，于是在拐过最后一个街角的时候，两人之间已经安静下来。

虽说拐了不少弯，但因为这边小巷子乱七八糟绕的像迷宫，其实也没走几步路，巷口正对着的是堵墙，拐过来四条巷子，从一家理发店的后门抄个近道，就到了他那所谓的“家”。

这位置对于“生意”而言，虽说不如巷子附近的房子那么方便，但也算得上是优越了。

肖九知道他找到了，看那窗口比巷口那家更花的红灯牌就知道了。

但那男人很明显没有就此离开的样子，他笑着，便想搭肖九的肩。

肖九侧了下身，避开了，也没见他有什么尴尬的感觉。

男人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先一步往楼上走去，嘴里仍说着套近乎的话，好像自己并不是不请自来一样。

一定有一些他一无所觉的事情在最近改变了。

目前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切都是新鲜的，他上辈子可没在这时候回过家，也没遇见过这个看起来有点自来熟的男的。

或者说，上辈子自从那个女人死后，他就没回过这个房子。

而眼前这个像是那女人的“熟客”的人，费尽心思在巷口蹲守他，和他套近乎，就只为了进他家吗。

那他家里又有什么他上辈子没在意过的东西呢。

这男人一看就是只对女人有兴趣，不可能是想把他带上去骗他**，但同时又对他本身感兴趣，准确地说，他一路上都在试图套话，来了解他的身世。

“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