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道士面面相觑,几乎要以为面前这人模人样的施主是不是患了什么癔症,愣说自己是条鱼。
余闲自己也蒙了,“呸”、“呸”两声,心道他怕是下来的时候磕到了脑子,居然能说出“是玄景的鱼”这种疯话。
他视线四下一扫,瞧出附近的道士修为都不怎么高,看不破他的真身,也就不会轻易相信他说自己是鱼的话。
余闲当场断定这帮人靠不住,索性一跃而起,越过围观人群直接蹿上院墙,同时朝那只鹤大喊:“还不快滚!”
仙鹤一歪头,倒也不含糊,一声鹤唳冲出人群,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余闲心想:能飞就是方便。
想他一条三百岁的锦鲤,明明修为早已碾压那群牛鼻子老道,可偏偏习不来御空之术,只能在水里、地上扑腾。
他们鲤鱼哪点都好,唯独一条“不化龙不登天,不登天不成仙”,大概也算是对他们这个种族的约束了。
余闲踏着墙头檐脊疾走,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轻盈一跃,一个前空翻,从这个墙头跳到那个墙头。
“站住!回来!”道士还在后面喊,“大师兄在练剑,你不能过去!”
余闲心说谁理你们,以为他是那个修为不够还傻了吧唧替鹤挡剑的顾怀清吗。
他偏要在玄景练剑的时候闯进去,看看这货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虽然只来过跃锦观一趟,可他已基本记住了这里的布局,沿院墙一路飞窜,轻车熟路地找到了玄景所在的院落。
隔着老远他就听到院内有破风之声,玄景果然是在练剑无疑。余闲脚步一顿,周身气息陡然收敛,他轻飘飘地落在墙头,像猫头鹰似的,没发出半点声响。
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清院内的全貌。
随即他目光微微一缩,看到了玄景用的那把剑。
那是一把极其特殊的剑,剑鞘漆黑,剑身也漆黑。这剑没有刃,剑身平直着出去,也没有剑尖,前端是完全平齐的。
没有铭刻、没有剑槽,简直不像一把剑,而像一块长而窄的墨。
余闲视线在剑身上逡巡一圈,随后皱起眉——他见过这种材料。
用来锻剑的是一种特殊的金属,产地不详,民间称之为“藏锋铁”,顾名思义,只要在剑鞘上加上一段这种铁,就能完全掩藏剑的锋芒,达到很好的隐匿效果。
最早用藏锋铁做剑鞘的是哪位人才余闲不知道,但如今的修道界,这种材料早已经流传开,许多剑修都喜欢在剑鞘上弄这么一块铁,只要不拔剑,就没人能感觉到他们的剑气。
但是用藏锋铁来制作剑身的,他还是头一回见。
余闲摸了摸下巴,实在搞不懂这是怎样一种操作。
剑修所倚仗的就是剑,用剑便要行剑气,而藏锋铁的作用就是让剑气不能聚敛,散而不发。那么一把既没有刃,又行不出剑气的剑,究竟有什么用?
这到底是一把剑,还是一块废铁?
余闲扬起一边眉毛,对“人类”这种生物的不理解又加深了一层。
底下那个让他不理解的人类挥出最后一道剑招,徐徐将“废铁”还入剑鞘,背对着他说:“看够了吗,看够了就下来吧。”
余闲也不意外被他察觉,从墙头跃下:“你这剑可真够奇怪的,能借我看看吗?”
“不能。”玄景颇为冷漠地扫了他一眼,抬脚往屋里走,“既然走了,又何必回来。”
“回来找你啊,”余闲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你把我从江里捞回来的,你难道不应该对我负责吗?”
“我不认为一条三百岁的鱼需要谁来负责。”
“嗯……”余闲用指节蹭了蹭下巴,“让我走也可以,不过你得回答我几个问题,只要解答了我的疑惑,我自然就会走了。”
玄景停住脚步:“什么问题?”
“你手腕上有一朵莲花状的标记吗?”余闲盯着他的背影,“虽然现在没有显露出来,但可能是被你用什么术法隐藏了,而且你身上有一股极淡的莲花香,你自己闻不到,别人也闻不到,只有我能闻到——你骗不了我的。”
玄景背部的线条微微紧绷起来,旋即又松开:“我不知道什么莲花,也没有用法术隐藏过什么。”
余闲细细打量着他,伸手一招,一枚黑色的莲瓣出现在他掌心:“那你认得这个吗?我从顾怀清身体里抓出来的——三年前这东西随着你的剑气打进了他体内,没错吧?”
玄景回过头,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这样的莲花瓣应该有十二瓣,”余闲说,“现在少了一瓣,你的莲花就不完整了,你不想把它要回去吗?”
玄景唇角没什么温度地一抬:“不想,送给你了。”
他说着就要继续往前走,余闲见状只好道:“那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姓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