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说能不能,只是该不该。
丘处机听出师弟撂出来的话,不禁好笑,道:“依师弟所说,将杨康与郭靖相比,不需论武便已输在心性上。既如此,等七怪来了我径直认输就是。”
“修道之人,原不必将输赢看得太重。”
王处一提起这茬儿,是有满腹话要劝,谁料还没出口就听师兄认输,强将嘴边的话吞回去:“正是这个道理,我们不必与人争长短。”
丘处机想开了,王处一却又皱起眉。
他不喜师兄强争这个胜,但想到十八年的辛苦在这临门一脚时服输,就好比千斤重石运下山,偏山下一片沼泽。
生恐师兄虽认输,但伤威名有碍今后修心,不免多要多多寻思,该如何在认输之后,保全师兄颜面。
丘处机不知他这愁思,反而想到自己与师弟关系好不容易缓和的时候,因金国皇帝命师弟做全真掌教的事儿又生嫌隙,改得咬定了口,怎么都不肯承认“七真”的说法。
回头来想,别人要下旨,师弟反而无辜,今朝跳出看,不免对师弟有补偿之心,便相邀道:“等这事一了,我想带清和去灵虚宫。一路游山论道,到了长生师弟那里,正好在梨花下,向他讨杯茶水。师弟可要同去?”
“师兄想得倒好,你与七怪将日子定在三月廿四,梨花四月正好。敢则你不仅要提前见到江南七怪,还要见到便走?”
王处一这回不信师兄认输之言都不成了,若拖到廿四再去,还谈什么梨花,等赶到多半石榴花都开了。
亏得丘处机好意思说,还要带上徒弟一并去?徒弟年轻,见到师父败了,还有心赏花么?
做徒弟的被留在屋里,却总忍不住往师父那边去望。望两眼收回目光念两句清静经,念了还去望。
这是原先师父离开他的突然,他生恐自己一下没看到,又找不到人了。
过了好一会儿,见师父与师叔结伴回来,当即迎了过去。
尹志平与师父重逢的时候,心情激荡,不免失态。这会儿虽仍带喜色,但到底不再大喜大悲,只是神情淡淡,唯眉眼嘴角仍看得出他高兴之态。
王处一心底了却一桩大事,见到尹志平也不嫌弃在王府的事了,反而开他玩笑道:“这般粘着你师父,怎么又要跑到深山里呢?”
“你快别笑他。”丘处机摇头,“真被你一句话笑到深山里,你就给我寻回来。他原就想着跟大师兄寻隐密之处,行苦修之法。”
王处一没想到还有这事。
他将尹志平上下一通细打量:“倒是好志气。若跟着大师兄是能学到许多,只是要耐得住寂寞。”
尹志平最不怕寂寞。
他算算排行,若说拜师前后,师父是最先拜师祖为师的。但细算来,师父是由丹阳师父带大的,故而师父多唤其一声师兄。
听这话,丹阳子马钰也还在人世。
他眼珠一转,丘处机便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当即将其思绪打断,道:“你去找大师兄学些东西是好事,但若是一去不回,为师便也不去找你了。”
“师兄,你这话是怕大师兄把你徒弟拐走吧。”王处一抚须大笑。
他是真觉得好笑,但尹志平却晓得师父的话是认真的。
他听长辈论道,常常忘却时间。又天生喜爱马钰所讲的无为清静之道,山中无岁月,等自己学到绝妙之处,怕是连日月更迭都不记得了。
“我跟师父一起去听丹……大师伯讲道。”
一句话,却是王处一和杨铁心都笑了:“好孩子,你师父可没这儿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