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往东,一片寂静。风卷枯树,寒风袭袭。
富贵门前,马匹长嘶,将军接过左右递来的鹤氅,赠予面前的道人:“天色已晚,道长要寻师门长辈,也当有御寒的衣物。”
尹志平还一稽首礼,任由左右给自己披上,又取出一符纸,向前递去:“既有意皈依,当记万法一心。蓬山有路,瀛洲有舟,无非自然。”
“多谢道长。”将军再拜,“若道长一时寻不到,当尽早回来,我必备三尺香台,修五方神灵。”
目送而望,且见一抹青袍渐行渐远,只剩手中道符仍有余温。
尹志平辞了富贵人家,便往高升客栈而来。步步临近,却又在廊下徘徊。
王处一已经平安而归。
尹志平扯了扯身上的衣物,风过耳旁,并不柔和。
不可避世,却要出世。
这位不像玉阳师父的王师叔,简直就像是来给自己磨心性的。他笑着摇了摇头,无论如何,人能平安回来,总是件好事。
他一步步走上去,楼上的声音戛然而止。
王处一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扣紧了手中的拂尘,原担心是王府中人再来滋事,却听到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师……”话未完,声已止。
王处一背对着来人,总算露了笑脸:原来他没有歇在金人的地方。
但一想到今日尹志平做的事,又在想要不要故意板个脸,让他以后收敛一些。
寻思间,又向师兄看去。
这总归是师兄的弟子。
丘处机突然站起身:“过来。”
声音不大,甚至有些发颤,却直接荡得尹志平心神一震。
门早就被侯通海给打破了。
传授他道法的神仙就站在面前,短短几步距离,却像怎么也迈不过去一样。
“师父。”尹志平的手不自觉握紧了拂尘的柄。两月晃晃,一日数年,今朝再见恩师,也不知神仙籍上可并了二人名姓。
丘处机见徒弟这副模样,也是心底一痛,他今日便如才出磻溪之日,那时从无人之境出来,见得几位同门。
此时自层层叠叠,总觉虚幻的记忆里寻出路来,终于见到一个人实实在在地站在路中间,且抬眼间尽是孺慕之情,声声将自己来唤,
弟子仅唤一声,自己眼眶却红了。
尹志平哪里能见得师父这般,也顾不得自己,当即快步向前,扶着师父坐下,又扯了袖子去给师父擦泪,紧接着便俯身拜下。
好半晌,他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弟子再不跑了。”
他说得真心实意。
丘处机好不容易止了泪,这会儿被徒弟一句话整得倒露了笑:“若下次我要你四处云游,宏道传道,或要你处理观中事宜,你也不跑?”
自己的徒弟,自己还不知道么。
“浮名轻染即成魔,况复人□□转多。”
清和最怕有为事,可自己常常建立道观,在外传道,救人度人。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同一门中的弟子也绝非相同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