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
——狄更斯《双城记》
夜色四合,星影凌乱。
白衣少年的心里更凌乱。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他进了家门还未从书包取出刚买来的课本,屁股刚挨到椅子就鬼使神差又直直走出门,上了顶楼。
初秋的晚风一吹,还有些小冷,他眼神迷茫,捂了捂单薄的衬衫,继而清醒过来。
自己什么时候上了顶楼?
他微微蹙眉,努力回忆也实在记不起自己上楼的“动机”,便抿了抿唇,转身就准备回家。
他转过身那一刻,一个黑衣人突兀地立在了他面前。
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衣袍是夜色相近的漆黑,身影竟还有虚幻,面容也不真切,唯有一双深蓝色眼眸似容载了万千星辰,蔓延至天际无边的银河,华美又寂寞。
白衣少年心脏漏跳一拍,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你...”他的声音低沉又稳重,完全不似那双眼眸如同隔山绕水跨越红尘而来,“是我的转世。”
少年微微张了张嘴,脑子有点转不过弯。
谁知下一瞬,那个黑衣男子,突然直挺挺朝他跪了下来。
没有膝盖着地的声音,就仿佛...这是个鬼影。
少年僵在原地,与那双眼眸对视。
这个人...或者不知道什么的东西...虽只是个虚影,却带着正直与冰冷,以及难以掩盖的王者气息。
然而此刻,这样一个只靠眼眸就传达出“此人绝不好惹”的虚影,却跪在他面前,而且,下一句话染上了不可忽视的疲惫与,哀求。
他慢慢开口,“求你,离他远一点...”
少年愣了许久,指尖在寒风与恐惧中已经毫无知觉,眼见这个虚影周身笼罩的气氛愈发凄凉,心底不知怎的也浮现出一种不可名状的哀伤。
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轻轻道,“他...是谁?”
黑衣男子说出了一个名字后,便似耗尽了全部力气,眼眸的光芒也黯了许多,直直盯着少年的双眼,身影逐渐消散在黑夜中。
少年被这眼前不到两分钟发生的一切搞得很是发懵,那个名字也是闻所未为。
他盯着黑衣男子的双眸,直到他消失不见,于是眼神便有些空洞望向了浓墨的夜幕。
星月闪烁谱写出夜曲,却也被限制在了《月光奏鸣曲》第一乐章,遥不可见的柔情,空灵朦胧的爱恋,忧伤绝望的吟诵,以及危机迭起的预感,怎么也到达不了第二乐章那“深渊间的一朵花”。
少年静立片刻,甩走了脑海里难以言喻的莫名情感,默记了那个突如其来的名字,下楼,回到了温暖的家。
一年后。
美国洛杉矶。
Exchange Club.
灯光摇曳,张扬炫目的主基调夹杂着时不时随着音乐高潮而变换的激光特效,EDM的震耳音乐,在DJ指尖快速游动的打碟中,投射出舞池里少男少女的姿态,以及卡座上觥筹交错的喧闹。
空气都掺杂着名为暧昧的因子,在灯红酒绿中发酵,最终演变为了人人眼里的迷离二字。
名列百大夜店前三十,Exchange Club的舞曲与气氛都无可挑剔,DJ话语一起,应之而生的就是无数人的呐喊尖叫。
正过十二点,夜生活的号角刚刚吹响,舞池人头攒动,灯火辉煌,音律狂乱。
二楼位置最好的卡座,桌上酒水烟草齐全,十几个半瓶空瓶玻璃杯的主人都不见了影儿,只有角落里孤零零斜倚着个人。
一头及肩金发,面容隐在黑暗中,轮廓倒是隐隐约约能看出这人长相不赖,不止不赖,倒是能称得上惊艳,配合嘴角一抹慵懒的微笑,
此人的打扮倒是有些格格不入。修身黑色牛仔裤,略松垮的白衬衫,要不是开了上面三颗扣子若隐若现露出精致的锁骨,说他是来参加国际贸易谈判也不为过。
邢令兹懒洋洋倚在卡座沙发上,指尖优雅地玩弄着无比乖顺的高脚酒杯,眼眸幽深也不知汇聚在何处。
不少路过女生,惊鸿一瞥这看似孤单却乐在其中的男生,立刻掉头,取了自己酒杯,便笑语嫣然凑过来。
近了才发现,这男生虽是耀眼柔顺的金发,面孔却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再近一点,对上他那双轻微挑起的桃花眼,立刻魂儿都上青天了。
邢令兹倒是来者不拒,皆大方地陪喝一杯,然后用熟练的各国语言,逗得女孩们捂着樱桃小嘴笑意频频。
可说也奇怪,找他聊天的女孩们,没一个在卡座呆超过五分钟的,许多甚至卡着点,眼神还带着留恋,却自觉站起身,在邢令兹温柔动人的目光注视中,离开了这里。
邢令兹就再给自己满上,继续靠回他的沙发背,合上桃花眼,嘴角懒散勾勒起笑容,静静等待下一位“顾客”。
谁知等来一个不速之客。
一个梳着侧背头,左耳上一枚硕大的耳钉,穿着花哨短袖和大半截长腿都露在外面的破洞牛仔裤,脖子上还挂了个大金链子的男生坐到他身边,从桌上拿起一个酒杯,倒满,然后自己和邢令兹半空中静置的酒杯一碰,一饮而尽。
闭目养神中的邢令兹睁开一只眼,见是这个家伙,于是又闭了回去。
花慕则放下酒杯,挪到邢令兹身边,在他耳边大声道:“喂,邢少爷,你这清心寡欲的可不行啊,下去蹦迪啊,不然怎么认识小姐姐?”
邢令兹没睁眼,嘴唇动了动。
音乐太吵,花慕则没听清,便凑到他唇边。
邢令兹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了一颗硕大的脑袋。那不知道上了几层发油的味儿,夜店的香氛和自己身上祖马龙的香水都遮不住,直钻进他鼻子。
难怪这货蹦迪甩头甩出脑震荡那发型都毁不了,邢令兹皱了下眉,然后在他耳边吹了口气。
果然,下一秒,这颗大脑袋就嗖得移开了。
花慕则眼眸怪异地看向邢令兹,两人大眼瞪桃花眼片刻,他上前搂住邢令兹的肩。
“我说邢少爷,老牛不吃窝边草你知不知道。兄弟知道你喜欢男人,可我一时半会儿弯不了,不得耽误了邢少爷...”
邢令兹眉眼一弯,打断他的话,“你想多了。我刚才说的是,我坐在这里,也比你四处游荡认识的小姐姐多。”
然后停顿了一下,在花慕则瞪着他同时撤下搭在他肩上的胳膊后,又凑到他耳边,轻佻道:“不吃窝边草的,那是兔子。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