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学习么?”
“学!学得无比用功,图书馆学宿舍也学,生怕对不起他妈掏的钱。”
“他最近遇到了什么事情么?”
“大事...倒没有,就是前两天和他妈吵了一架。”
“原因?”
“昨天不是周日么,他妈要出差,他想出去散散心,说不花钱,就四处逛逛。他妈不让,必须让他留在宿舍学习。”
邢令兹轻轻点了点头,目光从钟立义的床铺及书桌扫过,整整洁洁,书桌上除了课本文具电脑,什么杂物都没有。
和花慕则钱景骄两人的花哨豪华大别墅比起来,举着手/枪杀人的明明更像他们。
邢令兹朝王强道了句,“谢了,”然后向外走去,顺便侧过头给没打成架手痒痒的花钱二人,语气极认真道,“你们俩,能不能对得起你们妈掏的钱。”
钱景骄确实因为没给兄弟出成气而浑身不舒服,这重义气还被人教育了,于是甩手把王强的宿舍门啪得扣上,导致整层楼又鸡飞狗跳了一次。
他嘟囔着:“谁能跟你一样,一天玩的比谁都浪荡,还门门GPA4.0,我真想把你脑子撬开,看里面是不是机器。”
“你啊,”邢令兹懒洋洋道,“有能力撬开脑子,不如先把你那脑子撬开,”停顿一下,“然后把水排空。”
钱景骄一噎。
三人在等电梯,花慕则和钱景骄还在追问邢令兹到底大半夜进局子是为个什么,突然电梯门开了,一个警察走了出来。
花慕则和钱景骄瞬间亮了眼,嚯,这美国警察长得可真正,金发碧眼,胸大屁股翘。
谁知这警察,一见他们仨,立刻荡漾起笑容,看得花钱二人正心花怒放,开口却叫的是:“令兹!”
邢令兹抬起眼,瞬间收回漫不经心的表情,甜甜一笑,“姐姐好!”
花慕则钱景骄:???
女警身边还跟了个人,四五十岁,打扮挺精炼,一看就是职场女性,只是此刻脸上带了倦容,厚厚粉底遮不住黑眼圈与皱纹,疲倦背后还有明显的悲痛。
邢令兹心里一下了然此人身份。
女警偶遇邢令兹,一时激动叫出了他的名字,刚说出口才发觉不对劲,自己身边这个女人的目光立马落在了他身上。
她今天就是带钟立义的母亲来收拾遗物的,顺便要给A大校方汇报这个消息,好巧不巧,迎面就遇上了邢令兹,早上那女人赶来警察局,听到这个事后,眼底冒出的那怒火,都能把她一警察吓到。
钟红盯着邢令兹:“你就是邢令兹?就是你害得我儿子?”
女警听不懂,但是知道钟红嘴里不会有好话,于是连连给邢令兹使眼色,让他随便找个借口赶紧溜。
邢令兹没理会,挑起桃花眼,“我是邢令兹。不过,相比于‘害’,用‘救’这个字难道不应该更合适?”
“你!”钟红本想着让这害她儿子猝死的男生跪下道个歉就完事了,没想到此人这么恬不知耻,她快步上前,伸手欲抓过邢令兹的领子。
钱景骄和花慕则俩保镖还一愣一愣的,没反应过来,一只手就冲到邢令兹跟前。
邢令兹抬手,轻飘飘捏住她的手腕。
“这位大妈,你宝贝儿子在洛杉矶市中心闹事,你在A大宿舍楼闹事,你们可真是亲母子。”
钟红眼中怒意更盛,手又使劲动了动,却被邢令兹捏得紧紧的。
邢令兹居高临下道:“我想警方应该给你解释清楚事情的经过了。要不是我在Exchange Club门前挡了他一下,你以为你还有机会站在这里跟我费口舌,你以为警方会只给校方说你儿子是猝死,你以为你这一身工作装还能继续穿下去?想发泄怒火,你找错人了。”
钟红一愣,她都知道,自己儿子是犯罪未遂,没有邢令兹插手,犯下的就是故意杀人罪,虽然人不知道会不会死,但是这罪名也会判处至少也是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她不过是一口气缓不上来,想找个人发泄怒火,却被邢令兹一语点破。
邢令兹继续毫不留情道:“你儿子开枪时周围警方已经是真枪实弹,他又用劫持的女生做挡箭牌,我想我要是警察中任何一位,Exchange Club人满为患,我首先会做的不是阻止,而是直接击毙犯人。”
“开枪杀人被击毙,和犯罪未遂心脏病猝死,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吧。”
邢令兹松开抓住她的手,嘴角染上一丝冷笑,“你找人承担失去儿子的罪过,却不知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自己,真是可悲。”
说完,他绕过钟红就要向前走。
“等等!”钟红喊住了他,声音有些颤抖,“你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
邢令兹停下脚步,没回头,淡漠的声音传来:“你知道你儿子为什么挑昨天去市中心闹事?为什么挑Exchange Club动手?还有,一个品学兼优的文静学生,为什么会做出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你做母亲的,有考虑过原因么。”
钟红的嘴唇开始轻微颤抖,张了又闭,想继续指责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正开着会听到儿子猝死的消息,她脑袋瞬间一片空白,买了最近的航班就往回赶。哪怕警方给她说了儿子是犯罪未遂,她也没有在意,满心都是失去儿子的悲痛与愤怒。直到刚才,听到邢令兹这一连串问题,她才蓦然醒悟,对啊,为什么那么乖巧内向的儿子,会抢过别人枪,在闹市区劫持人质,还企图杀人。
邢令兹停顿片刻,缓缓转过身,对上钟红微红的眼眶,面容不再冰冷,反而轻轻叹了口气,“阿姨,您去您儿子的宿舍看看,他的生活除了学习,再没有其他一点空隙。作为学生,我可以告诉您,我们学校的学业压力很大,很多学生为了成绩,每学期选的课都是专业课与水课搭配。而您儿子,这学期学的是全是最难的课程,成绩也没有落下,他已经很优秀了。我想这个时候,每个孩子,所求的不过是家人一句赞许与鼓励。”
然后目光扫了眼两脸懵逼的花慕则和钱景骄,“像我的这两位朋友,家境贫寒,学习成绩远没有您儿子好,但是他们生活态度依旧积极向上。异国他乡读书,最重要是家人与朋友的支持...”
他都觉得自己编不下去了。
钱景骄花慕则:“哈?”
钟红面带复杂望向一身潮牌的“家境贫寒”花钱二人,这两人立马耷拉下脑袋,脸色沉重点点头。
她又把脸转回来,仰视着这个无辜被自己发泄仇恨却到头来安慰开导自己的俊美男生,不知道该说什么。
邢令兹从口袋掏出一张折叠的纸,走过来递给钟红,“这是您儿子留给您的信,他并没有怪您,他怪的是这个社会,以及能够拥有他祈求不了的自由的同龄人。我想心脏病猝死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钟红愣住,双手颤抖,小心翼翼接过那张仿佛不堪一击的白纸,然后对着按了电梯的男生背影,轻声道,“对不起,我儿子从来没有心脏病,所以我...”
邢令兹摆了摆手,打断她的话,走进电梯。
钟红打开纸,只瞄了一眼,这位干练利落的女强人便立刻泣不成声。
她捂着嘴,缓缓蹲下,泪流满面。
钱景骄和花慕则看着这被邢令兹寥寥几句便转了性子的女人,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
两人正面面相觑着,突然余光瞥见按着电梯门的邢令兹满眼冰冷望过来,立刻一个激灵,冲进电梯。
邢令兹关了电梯门,恢复了懒洋洋的表情,靠在电梯壁上,“剩下的让她自己去领悟,我们该说该做的都仁至义尽了。”
钱景骄和花慕则似懂非懂点点头。
钱景骄突然想起来,刚才三人在钟立义宿舍,邢令兹并没有拿什么东西啊,更别提遗信了。
这么想着,他也就问了出来。
电梯门开了,邢令兹轻飘飘留下一句,“变的,”就走了出去。
十一月的秋风微微带了些寒意,艳阳却依旧高挂,那耀眼光芒,仿佛能驱散世间一切阴霾,执着又温柔地洒落人间。
金发在阳光中跳跃,高挺鼻梁打下淡淡阴影。邢令兹扬起嘴角,脑海里却突然出现钟红最后的那句话:“我儿子从来没有心脏病。”
他笑容不变,眼眸却忽的深了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