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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欢旧爱(1/2)

窗外的音乐从早响到晚,又从晚响到早。

尤行深的卧室仿佛成了KTV,鬼哭狼嚎声声声不绝。尤行深自负自己是个音乐天才,只是孤芳自赏无人赏识,启仁煌只要一听他唱歌就捂耳朵戴耳机夸张的就差钻地下去,音乐厅寂静久了,一旦有人入座,就像求偶的花孔雀一样拼命的向他展示。

尤行深交朋友只凭感觉,感觉到了和街头乞丐流氓都能玩到一起,才不在乎什么学历高低,身份贵贱,这也是启仁煌最被尤行深沉迷的地方,时常会让他产生错觉,如果是他,他肯定不会在乎性别什么的......吧?

晨曦初升,还带着清凉的雾气,启仁煌翻身而起,抓着头发恨不得把头发一根根拽下来,他的睡眠质量突然差了起来,每夜每夜的睡不着,头疼欲裂,却怎么也睡不下去。

尤行深常劝他,小小年纪多愁善感,小心跟林黛玉似的不得善终。

启仁煌看着晨光透过带来一片亮光的窗帘,捂住眼睛苦笑,善终什么的早就没有奢望了,他连now都没有,更何况终。

启仁煌光脚轻轻拉开一条窗帘的缝,往下窥去,樊散坐在台阶上,聚精会神的举着两根筷子。启仁煌是第一次看到他这种动作时,吓的还骂了声怪胎,怪胎的怪玩具,怪胎的怪学历,怪胎的怪行径,看起来还挺像是某种巫术礼仪的。

一连好几天,一大早的拉开窗帘,就能看到他,和他的巫术。

这种动作,看的次数越多就越觉的可怕。

启仁煌将窗帘再度关紧,从后门出去买了碗豆浆和几根油条,他和樊散都不约而同的将各自的活动空间压缩在自己的小卧室里,公共的一切都尽量不去使用,公共的厨房,公共的垃圾桶,启仁煌还会使用个公共的厕所,而樊散是真的把小区之外的公共厕所当成自家的来用了,卫生间里一件属于他的东西都没有。

真是的,启仁煌每次看到他跟保安热情的打招呼,都气不打一处来,这都算什么事啊!

启仁煌从后门回来,和从正门进来的樊散正好打个正面,樊散逆着光又是长发,他没认出来,继续往前走,直到他觉得不对劲,才看到门口那人一直停着没动的是樊散。

樊散的嗓音很低沉,可能正在变声期的原因,声带脆弱,说话的时候总是一个平波无澜的调调,你想和他正常说话,得站在以他为圆心的直径一米的范围里,而超了这个范围别人是既听不清他说的什么,他也不会去说些别人根本听不清的话。

所以直到启仁煌进了他的声控范围,樊散才开口道,“表哥”。

启仁煌嗯了一声,表示听到了。他心想,恐怕是尤行深起床了。

樊散每天蹲踞的那个位置,是离尤行深的卧室最近的地方,只要尤行深窗口里飘出来一点声音都能听到,然后樊散就会停止他的巫术,去找尤行深玩音乐。

哼,以樊散那个破嗓子能唱歌吗?

不提樊散,就尤行深那技术,一个调跟有八匹马往不同方向拉的混乱样,谁能忍受的了!

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真相是怎么回事!

启仁煌这时候不禁后悔,早知道不理樊散,会让樊散找尤行深,怎么说也该虚与委蛇几句。他脑子里是这么想的,但骨子里的气却不允许他先低头,就是为了尤行深也不行!

所以......

这几天,尤行深都跟他的知己在一起唱歌,启仁煌难能见他一面。

时间开始过的特别漫长,书架上的书早就看完了,游戏的等级连升到赛前最高级,借的高二的课本也被他翻了好几遍,明明生活过的这么充实,但心里仍觉的无比空虚。

想到自己在这边无聊的做试卷,而他在那边快乐的high着歌。

一墙之隔,他这边的空气是凝固的,注入了水泥般了无生机,而他那边是沸腾的,水泡从最底端升起,噼里啪啦的要飞上蓝天。

于是启仁煌对樊散的情绪又多了一个,嫉妒。

尤行深滔滔不绝的,讲的一半是音乐一半是樊散。

他说那天晚上回来时,他随意的哼了几句歌词,本来以为樊散会嫌弃,但他竟然说Good,只需稍微的练习就能perfect!在尤行深夸张的动作里可以感觉到他的感动和惊喜,傻子果然是傻子,稍微的表扬就能赢得他的心。

他说,他唱了一首完整的英文歌,不是ABCD。启仁煌知道,虽然还是动画片里的,但确实不是ABCD,虽然他的英文水平仅能支撑他唱ABCD。不知是音乐给了他力量还是知己给了他勇气,那天清晨,启仁煌是被大声的英文朗诵给吵醒的,他读的磕磕巴巴,却是前所未有的专心。《Feels Like Summer》,那天的阳光很好,屋里全是夏天的味道。

他说,晚上的时候他和樊散去桥底下卖唱了,一开始特别害羞,谁都不敢开口,隔壁的拾荒大叔给他一块钱弹了好几首歌,然后他们就有胆子了,不过所有人都绕着他们走,大叔又把一块钱要回去说补偿他的精神损失。然后他们就放的更开了,虽然到最后他们一分钱都没得到,为了打印二维码还搭进去几块,但那天晚上真是最轻松的一天,打球都没有这么开心。

他沉默了好久,久到启仁煌以为他要走了,但他又说他给樊散弹小吉他,唱《那年夏天宁静的海》,樊散是红着眼听完的。他问,“你知道樊散为什么突然来这儿吗?”

启仁煌摇摇头说,“我以前根本不知道有这个表弟。”

然后,就走了。

启仁煌躺在床上躺了一天,耳机里放的还是《Feels Like Summer》,偷录下的尤行深版本。

Time of our lives

Such a sweet surprise

Together we survive

Ever starry-eyed

Beyond any price

Purest paradise

明明是一首很开心的歌,却让他泪水不止,汗流浃背,即心痛过去又悲伤未来。

他嫉妒,简直嫉妒的恨不得那两个字从世上消失。

他又无能为力,他能干什么呢?他什么也干不了!他只能小心翼翼的掩饰着自己,隐藏着自己,以越来越精湛的演技从表演课上一次又一次的毕业。

只能等待着,和他变成同学聚会才能见一次的同学,变成他联系录里的透明账号,变成他婚礼上的嘉宾。

启仁煌发誓,绝不参加他的婚礼。

哪怕成为陌生人,也绝不参加他的婚礼。

他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又开始了日复一复的噩梦。

他匍匐在地上向前爬去,和泥泞,肮脏混为一体,巨大的天空向他压下,满眼的乌云化为凶神恶煞来撕扯他。他被天压扁,来回的碾压,他被撕成碎片,投进熊熊烈火。

火在烧着他。

“妈妈,我喜欢上一个男孩子。”

他哭,泪水却早已蒸干。

他还哭,血水从眼眶流下。

她化为小鬼,砰的捣碎了他的心脏。

火,真旺,烧灼着一切罪恶。

火在烧着他。

不,不!

绝不要做扑火的飞蛾!

砰!

门被摔的关上,她决绝的一去不回,要逃离她绝症的儿子。

启仁煌猛地坐起身,满头大汗,T恤已被打湿,拧出一滩水,他擦擦眼,眼角也湿莹莹的。

客厅传来轻微的响声,他来不及穿鞋就跑了出去,是爸爸回来了。男人西装革履的很陌生,连包都没放下,正小心的抠着樊散屋的门往里看。

启仁煌缓缓停步,淡淡出声,“别看了,人不在。”他打开冰箱拿了瓶冰镇的雪碧,他觉得浑身都热透了,从里到外一股火气。

爸爸将西装外套脱下,问道“哪去了?”

“对门尤行深那儿玩呢!”

爸爸惊奇一笑,将里面的衬衫也打开,拿着衣摆当风扇给脸扇风,“这么快就玩上了,还以为会比较内向呢。”

“外着呢!”启仁煌顿了顿,叫住要回自己屋的爸爸,“爸,你为什么要让樊散来咱家?他是……妈妈那边的人,我们没有义务照顾他!”

爸爸噗嗤一笑,“小毛孩儿,跟小大人似的。”

启仁煌用力的瞪着他,嘴唇抿得紧紧的。

爸爸笑容渐渐凝固,他沉默着,摩擦着手边的全家福,相片上有女方这边的亲戚也有男方这边的亲戚,有还待在肚子里没出世的人,也有早已不在世的人,“不是法律让我们成为家人的,”他掀开启仁煌的刘海,用自己的谢顶轻轻碰了一下他的额头,“仁煌,我们还是家人,家人就绝对不会抛弃家人。”

启仁煌眼圈泛红,“可这不公平!”他们正是被家人抛弃的人。

爸爸摸着脑袋,嘻哈一笑,伸着懒腰打开门,边换衣服边说,“你可能觉的不公平,但我觉的挺值得的。”他脱下西装裤换上大裤衩,舒了一口气,“还是这样舒服。”

启仁煌愤愤不平,“是您太老实,太大度了。”

爸爸高高的仰起头,仿佛鼻子已经捅破了屋顶,他摸着啤酒肚振振有词,“我这肚子还算小的,你是没看见我那有一个大胖子,每次都能卡门上”。

启仁煌:“别嬉皮笑脸的!就是因为你总是笑哈哈没正形的所以每个人都欺负你!”

爸爸弓腰耷脑表情委屈,一副小学生挨批评的样子,却把启仁煌给逗乐了,“真是的”。

“嘿嘿!”知道启仁煌火气没那么大了,爸爸滑着地板溜出来,目的地厨房,系上围裙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这几天吃的什么?”

启仁煌冷淡道,“没饿着他。他中晚饭跟尤行深吃,早饭外面买,我都打好招呼了,让老板直接找我报。就算只是陌生人,我也不会不管他。”

爸爸沉默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他把玩着雪碧瓶子,让手上沾满水,又用沾了水的手去摸自己的脸。

“想吃什么?”爸爸问。

“嗯……随便,都行。”

爸爸摇摇头,“随便才难呐!”嘴上这么说,表情倒是毫无压力,他反正能做出最符合心意的随便来。

门铃响了两声,对门的尤行深爸妈闻味而来,“闻味就知道你回来了。”

“鼻子够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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