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问桥边骨,黄泉路上春。
沈攻玉看着船头的白纸灯,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有些字迹垒印在一起,已然辨别不出开始的形状。只还有短短续续的几列字还看得清楚,大抵就是写着某人何时何日生,生辰八字一一列上,只求家中富贵连年。
林无眠见他看的认真,在他身后开口说道,“这是乞阴书。”说罢他将夜萧别回腰间,走上前接着说道,“比如河祭的贡品,人总绑在这船上,到了忘川河,早就连皮都不剩了。”说着他伸手轻轻触碰纸面,灯中的烛光随着他的手晃动了两下,“也算是个念想了。”
听见他的解释沈攻玉退到船中央,那一盏白纸灯忽明忽暗的闪着,在这一片漆黑的地方看起来属实是可怜。
他又朝林无眠问道,“它怎么能带我们去玉山观?”
林无眠不答,反倒问他,“你怎么知道这船不能带你我去玉山观?”他一双眼睛眯起,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笑道,“你又怎么知道,这船是不是玉山观放来的?”
沈攻玉见他似乎是知道些什么的样子,便不再说话等他自己开口。
林无眠将那纸灯提在手上,船在河中慢慢驶开。
“百年前人们清修,大多还信仙缘供祀一说,故而多祭活人于此。”林无眠说着将那一盏薄如蝉翼的纸灯挑在沈攻玉眼前,“上列诸位便是如此,不过这也怨不得他们。”林无眠笑道,“道家本就追求渡化升仙一说,自然要求这一份仙缘。”
沈攻玉道,“那这上写的玉山观中弟子,还是其他的人?”
“其他的人?”像是听到什么十分好笑的事,林无眠话语中不免戴上了些嗤笑的意味,“你可当这是什么好差事,人人求着做不成?”
“人间道地府,期间路途千千万,能否活着都是未知。”林无眠看向沈攻玉道,“送来的都是内门的二弟子。”
船行的缓慢,但四周的景物像是活动着的一般,迅速的朝后退去,偶尔碰到一两个湖上的游魂,也被那一盏白灯的光吓的不敢近身。
沈攻玉问道,“为何是二弟子?”
“这可叫我如何说呢?”林无眠屈指敲了敲额头,一副为难的样子。
“便是从玉山开始,大弟子必是得其全身修为的大家,三弟子则是自己的亲儿子。”说着他看向沈攻玉,“和一位无亲无故的外人比起来,不知你要选哪个?”
船驶离了地府,天际隐隐透亮,这船孤身在水中,在一片偌大的湖中看起来颇有些萧瑟的意味。
沈攻玉皱眉道,“竟还有人信这些事。”
林无眠倒是看得开,只问道,“怎么不信?”他看向沈攻玉,似是严肃的同他说道,“人间道观玉像千万,常人信的,他们又怎么不信?”
见他如此说,沈攻玉也不想再追问下去,索性便朝他问道,“那可有人活着到这儿来?”
林无眠摇头道,“便是飞升成小仙,这地府也不是说来就能来的。”
天际忽而亮了起来,湖面上一半明一半暗,像是分割出的阴阳两界。
看见这场景林无眠忽然笑了起来,他兀自抻着身子说道,“不过,我倒是见过两个。”
沈攻玉对玉山观的事一向敏感,这其中出了本体的原因外,也不乏对沈如晦的好奇,于是便问道,“是谁?”
林无眠说道,“第一个早也记不清了,总之他阳寿未尽,便送了回去。”说着他看向沈攻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这第二个,我认得,你也认得。”
听他这么说沈攻玉心下一紧,他倒是知道沈如晦有个叫叶应秋的师兄,也知道秦行知是秦方的儿子,可他毕竟不是内门弟子,也就未在这面上多想,此刻听林无眠的话,多半便是自己不想猜到的结果了。
见他不说话,林无眠又开口道,“你初见他,应是看见那双眼睛了吧。”
经他一提,沈攻玉才回忆起初见沈如晦是那一双被人下了禁制的眼睛,此后听秦于渊同他言语,多半是秦方下的禁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