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溟昌寒(1/1)

昌县位于燕北昱州,本也算不得个州县,加之其位于边境,毗邻茫茫溟山,是个极冷的所在。正是九月暑气方散,这里便已然飘起风雪。这样一个地方,庄稼也种不活多少,本是不会有人居住,可偏偏这里还搭了屋舍,落了人家,也是一桩奇事。

而更奇的是,燕国曾经的宣威将军崇勇臻便居住在这里,而且一住便住了十四年。传言这位宣威将军的一生极富传奇色彩,他本是山中猎户之子,十三岁那年父母被山中恶虎所食,走投无路入了行伍,凭着一身血勇在战场上履历奇功,不过短短数年便从一个籍籍无名之卒变成一名威名赫赫的将军。略小些的战役暂且不算,单是破城之战便有两百零三场,未曾有一场败绩,被世人称作常胜将军。若说这样一位将军,为燕北开疆辟土,南征西侵,一生荣华富贵自是水到渠成,怎么也不可能住在这样一个山穷水恶的县城。恰恰他来到昌地正逢燕军刚刚攻破夏都,便更惹人猜疑。其中因由也是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是被小人构陷功高震主,惹得老燕王忌惮,便找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流放至此,有人说,他是在平殇之役中指挥失误,导致大军停驻都城一月,损了士气,虽攻破夏都,却再无力西侵,未能趁机灭了西梁,以致让后来兴起的西湟抢了先机。更有甚者,说他叛国通敌,却是不堪入耳。

只是那年他横刀立马入了昌地,以一人之力将饿狼驱至山中,置了屋舍居住下来,举世皆惊。而他昔日的数十名下属,因不舍昔年恩情,纷纷辞去官职,未成家的自是孑然一身,而有家室的竟也拖家带口皆入了昌地,苦苦相逼,誓要追随旧主,崇勇感念部下一番心意,终究没有拒绝。于是这些人便也在昌地建了屋舍安顿下来。昌地虽然寒冷,倒也能够种活些许庄稼,人们便选择在稍稍和暖的四月播种,待到九月风雪落下前便可收获些粮食,而溟山虽然常年冰雪不化,却也不乏可耐奇寒的草植,家家都养了些牛羊,以溟山之草为食,待到冬日风雪连绵,便统一牵去临时搭建的木棚避雪,在人们的精心照料下,这些牲口倒也长得健壮。若是天气好些,人们便纷纷拉弓上马,去冰原上寻些猎物,取其皮毛,去昱州换些衣食。数十年下来,人们不愁吃穿,除了天气较冷,也无灾无祸,更不曾听闻有一人饿死冻死。连年烽火,不乏有因战乱流离失所的流民或是受不了苦役的逃奴漂泊至此,崇勇臻便为之置办屋舍,又赠其牛羊,让其安顿下来。

这样一来二去,燕北三州若是有走投无路的人,便都前往昌地,崇勇臻来者不拒,一一为其安家置业。只是人既多了,昱州府官便不能放任不管,可偏偏昌地那位是个不好得罪的主,于是便想出一策,变了昌地为昌县,算是入了管辖,上级问起,也算有了名目,总比放任流民聚众起义的罪名要好的多。

那一年昌县格外寒冷,刺骨的钢风一路从溟山肆虐而下,未到九月便已卷起风雪,大雪刮了数日未停,门前风雪及腰,家家闭门锁窗,生火以耐寒冬。前所未有的寒冷让溟山的生灵感觉到了危机,一个个钻穴入窝以御风寒,山上的雪狼遍寻不到猎物,饿红了双眼,趁着夜色闯入村民临时安置牲口的木棚,将牛羊撕咬殆尽。待到第二日风雪停滞,只剩下满地碎肉和被血侵染的红雪。崇勇臻看到这等场面,一时气血上涌,召集数十名汉子,抽刀挽弓一路杀向狼窝,砍伤四十余头成年壮狼,竟是将狼窝给端了个底朝天。那一日,整个溟山充斥着雪狼或怨恨,或悲戚的呜咽,听入耳中,仿若万鬼同哭,甚是凄凉。

而那个孩子,便是崇勇臻从那群饿狼的窝中寻到的。那时的他被置于草窝之上,身旁躺着四只小狼,其中三只已经冻僵死去,而那只离他最近的,却还依然瑟瑟发抖,尚有一息苟活,届时母狼已死,崇勇臻深感懊悔,于是便将这一孩一狼带回家中安置。后来,他命人四处问询,听闻整个昱州也不曾有丢失孩子的人家,索性将孩子留下抚养。自那战之后,他便下定决心终身不娶,如今有了孩子,不知她,会不会喜欢。

只是既然在重阳之日遇见,便叫崇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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