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瑾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上官无衣的手掌已然离开，今日的日光似乎有点毒，烫的闻瑾的后脑勺热度逼入心底。

他兀的驻足，望着上官无衣的走下阶梯的身影，白衣胜雪，犹似从珈蓝天阶上踏入凡间的神祗。

下山之后，上官无衣在市集上雇了辆马车，交代了车夫地点时还刻意似的压低了声音，不让闻瑾听到。

闻瑾好奇心起，颠簸在马车上时，闻瑾问他：“师兄，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上官无衣闭眼打坐，片刻后才开口：“到了便知道了。”

闻瑾见他打坐姿势不端，明显心不在此，只是为了不让自己从他口中套话，闻瑾不禁哑然失笑，对他这样装神弄鬼更感兴趣。

马车大约行了四个时辰，马夫“吁——”一声，勒绳下马：“公子，到了。”

闻瑾先下马车，本欲回身搀他，却在目睹眼前之景时被钉在了原地，一时忘了挪步。

眼前是一个小小的渔村，一条河流蜿蜒而过，河岸两侧的房屋星罗棋布。

四面山川秀丽，流水潺潺，鎏金般的夕色布满了河水，河面之上几艘渔船来来往往，撑杆的渔夫相互吆喝，河岸传来浣纱女的清脆的笑声。

“这…..这是……”闻瑾错愕。

上官无衣下了马车：“你入山门一年有余，许久未曾归家。初见那回，你在天问峰说起家里有一阿姐。此次既然下山，不如带你回来看看。”

那股陌生又熟悉的情绪再一次窜上的心头，闻瑾又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过于可笑。

是啊，若是他上官无衣想知道，一个人而已，有什么是天音门查不出来的，自己过去的那几两破事，早不知被人摸去了多少底。

马车“哒哒哒——”走了。

上官无衣与闻瑾行走在路上，这里空气清新，风里飘着莲蓬的气味。

几个小孩迎风奔跑，手里拿着的旋转风车 “呼呼”地转着，他们发出咯咯咯咯的笑声，一路向他们跑来。

其中一个视线都专注在了旋转的风车上，眼见着就要撞上上官无衣时。闻瑾一把将人拽过，上官无衣趔趄一下，一个旋身下坠，幸得中途被闻瑾一手扣住手腕，一手握住了腰。

上官无衣半个身子悬空，脚后跟点地，双足寻不到支力点，一仰头，正撞见闻瑾漆黑如墨的眼睛里。

这个姿势……太过暧昧。

上官无衣局促不堪，移过眼睛，却忘了叫人松手。

“哇——”一声，哭声传来。

方才那个孩子没撞到上官无衣，直接撞上了后头的一棵大树上，他脑门反弹，一屁股坐在了树底下，树上几个熟透的果子正好掉下来，砸到他脑袋上。

小孩哭的更凶了，待他看清了手边砸他的是什么，一手捡起小心在衣服上擦了擦，随即放到嘴巴里一边啃一边继续嚎。

哭声之惨烈，只有上屠宰板的野猪能与之一战。

上官无衣被这嚎声惊醒，将闻瑾推开重新立好，为了掩饰突如其来的尴尬，快步走到那小孩跟前蹲下。

那孩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糊间感到身前突然暗下来，用袖子揉揉眼睛，在看清上官无衣的容颜的一刻，惊得手里的果子掉在地面上，刺溜滚了几圈。

那孩子怔怔道：“你是…..天上来的神仙吗？”

上官无衣倏然一笑，那孩子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上官无衣伸出手正要扶起他，闻瑾先一步俯下身子，将人扶起。

那孩子瞥了闻瑾一眼，这哥哥长得也很好看，只是看着凶了一些，不如神仙哥哥温柔。

他又一屁股坐在了地面上，耍赖道：“哎呀我又摔倒了，要神仙哥哥扶才能起来。”

闻瑾：............

上官无衣被这孩子逗笑，正要伸出去扶，又被闻瑾抢先一步，几乎是提着把人立了起来。

在那小孩再耍心眼前，低声威胁道：“腿没长骨头，就砍了吧。”

闻瑾说着话时凶神恶煞的，小孩愣了片刻，嘴巴大张，“哇——”一下就要哭出声。闻瑾眼疾手快地捡起他啃了一半滚在地上的果子，一把塞住了他的嘴巴。

小孩没哭出来，重重咬了口果子——挺甜。

上官无衣看见眼前这两个大小孩，哑然失笑。

远处传来奔跑的脚步声，那声音节奏分明，能从脚步声中听出来来人格外急迫的心情。

道路那侧露出一个身影，在望见他们时，那人迫不及待地远远地招着手：“阿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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