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归云尚未靠近山兰小居,便被其中潮涌般漫出的杀意所震。
他推开屋门,见花令宣正在打坐,颈绕佛珠膝盘剑,面上端得是一派清悯,眉间却荡肃戾之气。
将人望了半晌,他才忽然反应过来似的,顶着那炽烈杀气就走到了好友面前,道了声“阿宣”。
花令宣睁了眼看他,一双琉璃瞳里载了风雪般,冷意澄净,却问夜归人。
路归云便什么重话都说不出了,兀自噎了一句,只道,“你这剑是怎么回事?”
“是师父赠我的法器,唤作伏凌。”花令宣道,“它由鬼蜮之主的心骨所铸,亦存鬼蜮之影。”他眼起怆然,“剑之所向,昔年残景仍可见。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路归云俯了身去,拾起那剑,只觉其上血意浓重,几欲透剑而出,染红指尖。这就提着剑,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归云?”花令宣跟着站了起来,“你去何处。”
“师父怎将此等凶器交予你。”路归云淡淡道,“你身上的杀气快毁了房子,我要没处歇脚了。”
“那是我的剑。” 花令宣道,“我以后当心些,不会弄坏屋子的。”
“你修佛,却选了只凶兵作法器。”路归云终是勾了笑来,“阿宣,你好能耐。”
他身上佛息如炽,麒麟玉影顷刻之间脱体而出,毫不犹豫朝着手中剑袭了过去,却与只朱雀影子撞在一处,激了成串儿的霹雳星火。
“归云!”花令宣出得门来,步步逼近,腿脚愈难迈动,只能控制力道湛湛与他虚影相抵,院中一时金红斑斓,灵息错落。
路归云知他固影之境尚定,今夜又被这剑乱了方寸,便未尽全力制他,只随着那雀影之力两相拼撞。
花令宣终是立在当地不动了。他吐息渐渐不稳,控着那朱雀与麒麟斗了几回,唇角便迸出一缕血丝,深深蹙了眉来。
“好了。我收手了。”见状,路归云率先散了虚影,顿了顿只道,“你境界不稳,最好离这凶器远些。待得固影通融,再行探究之事不迟。”
花令宣随散了虚影,晃了几晃却是有些赧然道,“我本是无意间看到剑中残像,并未起意深究鬼蜮旧术。”
“你将伽楠珠贴身戴着,这几日都不要离手。”路归云道,“这剑我先替你收着。”
“不可。”花令宣脱口而拒,又道,“此剑杀意过重,有损你修为。”
“并无不可。”路归云有些好笑道,“我又不会同它贴身相近。”
“那你……”“剑,挂在外屋。你,与我一处。”他一字一顿道,“你莫不是被杀气冲昏了头,怎这点道理都听不懂了?”
花令宣一怔,低低“哦”了一声,“此举甚好。”
“早些休息吧,寺中今日到了许多树苗,明早就要上后山植木了。”
他看着花令宣渐展了眉心,便知这人对明日之行必是期待的。他也不懂好友明与各色灵植亲近,身上的杀气为何还这般重。
虽师父从来对此事持放任之态,他心中却始终有些不安。或因那时,花夫人执了自己两个的手来置于一处,说要长相守,他就下定决心要护友人一世周全。这便事事记挂于心,又道凭借自己这般修为,即是他杀气再重,也是能够化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