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冬煦看见拦在他面前的瘦小少年时,他就明白那个宋先生并不是要帮他,而是想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将他私自抓起来,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冬煦不知道。
冬煦自认为下山后没和人结仇,在山上更不可能,这少年冷漠看他,不发一言。
冬煦崴着的脚不太能着地,长久拄着剑累得慌,索性靠在大树上,和少年对视。
少年眼睛充满阴翳,盯着他看的时候,有着不加掩饰的阴沉和杀意,身躯紧绷的跟他微凹的唇角一样,让人看着就感觉非常紧张。
七彩被冬煦临危不乱的塞进裤口袋里,老实说休闲裤的口袋远没有衬衫口袋待着舒服,七彩艰难的将自己从夹缝里拎出来,两根长长的触须露出来,紧跟着露出一只透明的小眼睛,懵懂无知的看向少年。
“小哥哥,他看着好吓人!”七彩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和冬煦嘀咕着。
冬煦唇角一抽,心想,这少年可是个睚眦必报的狠角色,你说他看着吓人,保不准他会吃了你,冬煦抬头看向少年,果然,少年顺着说话声音,看在藏在口袋里,半吊着要出来的七彩,神色微妙。
“小东西没见过世面,不用一般见识。”冬煦不是在为七彩开脱,说的是实话。
“我不想和它计较。”少年终于开口,声音婉转如黄鹂,清脆悦耳,可不像黄鹂那般温暖可人,反而透着几分犹如寒冬天的清冷,“我是来找你的。”
冬煦翘着崴着的脚,神色淡淡:“啊,我知道你是来找我的,老实说,我真的是误打误撞到这的。”
“这话你不用和我说。”少年冷着脸说,“是有人让我来找你的。”
“那如果我说不想去呢?”冬煦坦然说,他知道想见他的是那个宋先生,宋先生浑身上下都是秘密,盖在郊外豪华壮丽的大城堡,让少年在玉石市场偷窃的行为,及出现在偏僻海边,都让人感到奇怪。
冬煦知道好奇心害死人,他对宋先生所有的好奇都被压死在高速路上,况且直觉告诉他,要是去见宋先生,很可能会有去无回,他刚出山门,还没来得及积累足够的经验,怎么能英年早逝呢?
“由不得你。”少年说话平缓,内容就霸道的很。
少年早就看见冬煦不能着地的那只脚,肯定是受伤了。他以为冬煦会逆来顺受,结果对方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实说这种人少年见多了,眼下对冬煦也是嗤之以鼻。
冬煦不愿意去,那自己就打到他去。
少年极速靠近时,冬煦眉梢微动,拄着剑原地跳了两下,少年被他兔子蹦的动作惊了一瞬,回过神时冷笑一声,别说学兔子跳,哪怕你学蛇扭动,都逃不过挨打。少年对暴打冬煦势在必行。
上次被宋先生放走了,少年没能将这穷追不舍的烦人精打一顿消消气,还分外惦记,这次机会刚刚好,宋先生又不在,冬煦自己又讨打的很,自己不满足别人,好像很不人道,少年非常贴心的帮冬煦找足挨打理由,下手自然不会留情。
冬煦也不是站着挨打的怂蛋,人都来势汹汹,他不可能无动于衷,看似毫无章法的乱跳间,手指微动,有一方叠成小三角的东西,顺着剑身眨眼间无声落入泥土里,在少年捏成鹰爪似的手到冬煦脖子前,最后一个小三角落定。
少年一手落空,另一手再起,双手充满戾气抓向冬煦。
冬煦冲他灿烂一笑,顺着他的力道,单脚踮起,一只手杵在剑柄,在空中旋转一圈,落地时险些因为崴脚不给力而摔倒,冬煦刚站定,两指间夹着一枚三角符纸,冷声说:“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三角符纸迅速归落在阵眼上,被引入阵法的少年,心头一凉,危机感油然而生,脚尖微点,就要接力从阵法中飞身而出。
少年反应再快,也快不过已成型的阵法,阵法金光大放,在他头顶形成一直巨大的眼睛,兜头兜脸的罩下来,将他死死禁锢在阵法内,眼睛四周的道家符文浮起形成束缚越收越紧,少年的身形发生变化。
本就瘦小的手臂,渐渐露出黑色羽翼,羽翼末端露着一抹白,羽翼中端是点鲜艳的黄色,接着是胸膛,生满鲜黄色羽毛,双腿露处原形,是两条细长暗灰色的腿,脚已露出四爪,整个身躯已兽化,只剩下还在苦苦挣扎的头颅。
冬煦沉默不语,看着在阵法中变化莫测的少年脸庞,眉头微蹙。
这是能让妖现原形的现身阵,时间仓促,他来不及做得更为细致,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至于让少年身躯现形,头还保持着人样吧?
现身阵没道理只完成一半,那只有一个解释,少年不识纯正的动物修炼成精,这个解释一出,冬煦的眉头皱得更紧,将人和动物嫁接,这是逆天而行的事,是谁,那么大胆?
冬煦耳聪听见有东西飞过来,他微微偏头,一把透明小刀擦着他耳边过,直直飞向阵法中心,简陋的阵法被这把暗含灵力的小刀由外戳破,刹那破碎,被迫现身的少年回归人形,软绵绵落在地上,苍白脸上满是汗水,恶狠狠的盯着冬煦。
冬煦没去管少年,他缓缓回头,就见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闲庭信步似的走过来,手里把玩着两把透明小刀,和刚才打破阵法所用的一模一样,英俊男人一如初见,自信有度,从容不迫。
“又见面了。”英俊男人温雅一笑,眼睛和唇角的法令纹没让他看起来老太横生,反而添了几抹历经沧桑的沉稳魅力,像一坛放置多年终成开坛十里香的醇厚老酒,令人沉醉,“你好,我是宋絜。”
宋絜?冬煦默默在心里念了一遍,没礼尚往来的报上名字,目光沉沉望着向他走过来的宋絜,脑海迅速运转,这个男人实力比他强悍,光是那一手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刀,就让他感受到浓厚灵力,冬煦对自己的阵法还是有些信心的,这些年在山上的修行不是白练的。
再简陋的阵法,只要形在,威力就在,否则也不至于让快如疾风的少年硬生生逼出原型,被困在其中不得逃走,这样的现身阵,居然被宋絜一手小刀击破,不熟悉阵法之人一时半会根本无法挑中阵眼,宋絜却一击即中。
这让冬煦不得不小心。
随着宋絜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近,冬煦浑身上下都处在戒备状态,他稳住心态,思索对策,宋絜过来时,炎热的中午罕见出现一阵风,热风扑面,头昏脑涨,冬煦闻到一股很淡,近乎没有的苦涩中药味,转瞬即逝。
他猛然抬头看向还有三步之遥的宋絜,瞳孔放大一瞬。
宋絜唇角抿笑,看见冬煦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时,抿笑变成了咧嘴笑,眼眸微弯,笑着说:“你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冬煦后退一步,伸手捏住又想越出口袋的七彩,按着脑袋给塞了回去,“宋先生,没其他事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