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竹筠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望着小少爷。小少爷意识到自己刚才过剩的倾诉欲，闭上嘴不再说话。苏竹筠猜到了那个Alpha是他的亲人，倒是没有想过是他的兄长。

那个Alpha身上的气质和小少爷是截然不同的。苏竹筠能看出来这个小少爷接受的是完完全全的本地的贵族教育，或者说，纯正的Omega式的贵族教育。即使以后学着收敛自己的骄傲，以一副平和的表象待人，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早就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那个叫沈意得的Alpha？苏竹筠的眼神里暗藏轻蔑。在他们两个一起进入仓库，小少爷看着他出神的时候，苏竹筠确信那个Alpha望向小少爷的眼神里暗含厌烦和不理解。苏竹筠不假思索地判定，那是这个社会常见的、Alpha对Omega整个群体的蔑视。

那种眼神他见多了，不会有错的。

仓库外面的枪声渐渐变得稀稀落落，小少爷心里燃起了希望。他站起身来，走到仓库门口，想要打开门看一看。

“少爷，稍等一下。”他被苏竹筠喊停了。苏竹筠快速走到他前面，利落地将门从里面锁上。

小少爷刚要说话，就被苏竹筠的食指抵住了嘴唇。他有些恼羞成怒，这么大他从来没有被Alpha如此亲近过。

“脚步声。”苏竹筠脸色凝重。

小少爷的怒气一下子被浇灭了。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若无其事地收回自己的腿，就像刚才不过是放松一下而已。

他也听到了。那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一直到他们两个听的极清楚。在试图推开门未果之后，一个男人骂了一句“里面有人反锁了”。外面一阵喧闹声。那个男人在踹了几脚没有踹开之后，拿起自己的枪，就对着锁的地方射击。

苏竹筠在男人踹门的时候就把小少爷拉到了后面。小少爷下意识地握住苏竹筠的袖子，抬头问苏竹筠，“我们怎么办。”

“等。”苏竹筠没有看他，只是看着那个可怜的门。

那个可怜的门被射击了不到一分钟就被人推开了。小少爷这个时候不再强撑，躲在苏竹筠身后。那群Alpha中的很多人进门之后吹了一声口哨。一个比Omega还要好看的Alpha，以及一个货真价实的Omega。

然而接下来他们看到了地上的尸体，他们中原本轻松的气氛就那么凝重下来。那种惨状即使是见多了死亡的他们也感到一丝毛骨悚然。与没有见过死亡的小少爷不同，他们清楚地知道这种惨状绝对不会是普通的内斗造成的。

他们的注意力全放在尸体上了。“不会是磕了药吧？”有人小声嘀咕。其中几个Alpha将他们自己的视线从尸体上转移，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向苏竹筠和小少爷。

看到苏竹筠的衣服，他们瞬间就知道这是今晚原本要被拍卖的货物。苏竹筠的表情在他们进来的时候就变得有些惊惶和无措，脆弱的恰到好处。那几个人压下自己的心思，将视线投向苏竹筠身后的小少爷。

“这不是沈家的三少爷沈怀谷吗？”有认识小少爷的人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

“你躲在一个Omega似的Alpha***什么呢？”他的声音充满了嘲弄。

小少爷，也就是沈怀谷抿着嘴，强行将训斥的心思忍下去。但是苏竹筠能够感受到他整个人在颤抖，不是害怕，而是气愤。他所有的害怕和脆弱在那群Alpha侮辱他的时候全部消散的一干二净。

骄傲吗？

苏竹筠低头。

沈怀谷正在不停地劝慰自己要忍耐，只要他活着出去，这些人都将为之付出代价。就在这个时候，他闻到一股甜腻的Omega的香味，正好是从他面前的苏竹筠身上散发出来的。

他一愣。他分明还能闻到苏竹筠身上那股浅淡的薄荷香。然后他有些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受控制了。

他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脸上泛起潮红。浓郁的Omega味道很快地布满了整个屋子。他无助地拽着苏竹筠的袖子，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勉强站立起来。

沈怀谷能感受到那群Alpha投向他的那种令人作呕的视线，他的心头涌起了一股强烈的绝望。他能感受那群Alpha看向他的视线越来越火热，他们中有些人都要向他这边走过来了。他低头看到了地上有一把枪，他咬了咬牙，撑着绵软的身子去够那把枪。

他害怕极了，他的眼泪已经盈满了眼眶。沈怀谷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场面。但是他依旧毅然决然去拿那把枪，对此刻的他来说，什么都不值得他恐惧了，包括死亡。

那群Alpha没有想过那把枪是沈怀谷想用来自杀的。他们只以为沈怀谷是想用枪攻击他们，嘲弄地看着那个垂死挣扎的沈怀谷，那个高不可攀，他们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得到的Omega。

只有苏竹筠意识到了这个Omega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而下定的决心，可他却截住了沈怀谷的手。

苏竹筠看起来像是同样受沈怀谷的信息素折磨的人。沈怀谷一开始也是这样以为的，那么一瞬间他真的要绝望到昏厥，但是当他看到苏竹筠的眼睛的时候，他的心如坠冰窖。

——他为什么要放这个恶魔出来？

那种嘲弄的、恶趣味的眼神，他想他能记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