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钰……”那人蹲下身子,语气沉重的说道。忽而,他又拍了拍沈钰的肩膀,悲痛的别过头去,重重的叹了口气,“好好道别吧。”说着,他便扶起跪在地上的沈钰。
沈钰被扶起来后,跌跌撞撞的来到尸体跟前跪下,双手颤巍巍的去掀蒙头布。
“……误会,一定是……都跟你们说了,阿婆她不会……”他一点一点的掀开那块白布,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眼前的人不是花婆婆。
蒙头丧布落,沈钰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身体一软,愣是向前倒去。幸而反应够快,在快要砸向花婆婆尸骨时沈钰双臂连忙撑了起来。他看着那具毫无生气的尸骨,花婆婆的双眼紧紧的闭着,面色惨白如槁。嘴边的血迹尚未完全干透,神态却如此安详。
“你阿婆是在下游找到的,当时已经……”
“……”
“心口被挖,看样子不像是野兽所为,而是山中邪祟所害。这年头,邪祟横行啊。不过也是怪了,昨夜什么动静也没有听到……”
“……”
“这手链你收好,你阿婆一直紧紧的握在手里。”
“……”
“阿钰……节哀顺变。”
“……”
“……可怜的孩子。”
“……”
一阵阵的哀悼之声完全被沈钰抛到耳后,他无神的接过山民递来的手链,原本断掉的链子已被一根红绳重新穿好,只是那红珠上有了几道细细的裂纹。手链上的血痕刺痛了眼睛。他愣愣的看着花婆婆,擦掉她脸上的血迹和泥土,理了理乱掉的发髻。
“阿婆,我回来晚了。你不骂我吗?”
“阿婆,山中的水可甜了,我打了整整一缸呢。”
“阿婆,我饿了,想吃百花羹……今日是我生辰,你不是说要跟我一起庆祝的吗?”
“阿婆……”
一阵阵的呼唤声已不能将亡魂唤来,剩下的只是一具空壳。
“阿钰哥哥……”一个身着青衫的髫年女童怯生生的抓了抓沈钰衣角,眼泪汪汪的看着呆坐在地上的沈钰。而此时的沈钰如同灵魂出窍一般,对周围的事物没了反应。
一妇人过来拉住女童,低声道:“离儿乖,让哥哥自己待会儿。”说着便把那名叫江离的女童拉走了,走时对沈钰说道,“阿钰,让花婆婆回家吧。”见沈钰木然的点了点头,这才招呼着几名男子把花婆婆的遗体带回了家。
一路上,沈钰依旧没说半句话,江离一路小跑跟在了沈钰身旁,拉住了他的手。拉住沈钰手的那刻江离愣住了,那手竟在微微抖动着。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原本没任何反应的沈钰突然反手紧握江离的手。
少顷,众人来到了院中,简单的做了个丧堂,沈钰扯了块麻布简作丧服。他跪于堂前,一边烧着纸钱一边接受他人的悼念。
“阿钰,我们先走了……有什么事,记得找我们。”之前那妇人轻声对沈钰说道,见其不语便叹了口气,拉着江离随众人离开了。
离开院门后,江离不解的看向妇人,问道:“娘亲,为何不多留一刻陪陪阿钰哥哥?”
妇人温柔的摸了摸江离的头,沉思道:“让哥哥安心的哭一场吧,那孩子,心里一直憋着呢。”说着回头看了眼院内,摇摇头带着江离离开了。
告别完最后一人,沈钰便再也忍不住了。他伏在地上,一手抓着灵床边缘,一手紧握手链贴在心口,痛声哭了起来。虽说痛声而泣,但这声音却极为压抑,呜呜的憋在嗓子眼儿里,像是一头幼兽。
七日过后,在山民们的帮助下,择一环境清幽、风水秀丽处葬了花婆婆。
他坐在坟前,摇晃着被红绳重新串好的手链,默默地戴在了手腕间。掏出前些日子紫衣少年给自己的紫玉额饰端详起来。那块紫玉不必多说,玉质通透内刻纹饰,只是没想到这银链上竟也刻有暗纹。
“阿钰哥哥,吃饭了!”一阵清亮的女童声打断了沈钰。
沈钰回头看向来者,将额饰重新收回,笑着招招手,接过来人递来的饭篮,道:“阿离今日怎么自己来了,不怕山中野兽?”
江离嫣然一笑,自信的拍拍自己的胸脯,道:“阿离才不怕!”说着便随同沈钰一起坐下,学着样子盘腿坐起。“阿离听爹娘说沈钰哥哥要离开这里出去学习道法?”
“嗯。”沈钰夹起一块肉送入江离口中,若有所思的道,“斩杀邪祟,需习得道法才行。”
“那沈钰哥哥要早些回来,阿离等你!咱们一同杀那邪祟!”江离歪了歪脑袋,闪烁着的两只大眼扑棱扑棱的看着沈钰。
沈钰闻言笑了起来,看着这个小自己五岁的女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好。”
“那,一言为定!”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一言为定!”
二人小指钩在了一起,对视一眼,又是一片欢声笑语。
若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数,此番景色该是多么的惬意。但,谁又能说得清呢。一切皆由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