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一处山脚之下，零零散散的分布着几座小小的农舍，炊烟伴着晚霞，一派祥和安宁之色。

沈钰蹑手蹑脚的走进一家农舍院内，似乎并不想引起屋内人的注意。他轻轻地放下两个竹篓，正欲推门进屋，浑身却实实在在的打了个冷颤。此时，花婆婆正手持汤勺站在沈钰身后，一脸严肃的看着他。

“钰儿，现为何时？”

“酉……酉时过一点点？”

花婆婆闻言不语，坐在院中的竹椅上，等着沈钰说话。

果不其然，沈钰笑嘻嘻的转过身来，来到花婆婆身边蹲下身，讨好的捶捶花婆婆的腿，道:“阿婆莫气，路上有些事耽搁了，这才晚了。”说着便从怀里掏出断掉的手链，埋怨道，“本想送阿婆手链，谁知遇到一个无赖之人，链子断了，时也晚了。”

“论无赖，何人比的过你啊。还有，下次不要花钱买这种没用的东西了，不如买点书看看。”虽然口中满是不满，但是花婆婆的嘴角却是勾起一抹浅笑，接过早已不成样子的手链放入怀中，起身朝屋内走去，“去洗把脸吧，饭菜要凉了。”

“好勒！”沈钰紧随其后，屁颠屁颠朝屋内走去。

屋内，祖孙二人围坐在饭桌前，其乐融融。

“阿婆熬制的百花羹果真好吃！这辈子都吃不腻！”一碗入肚，沈钰咂了咂嘴又要了一碗。洗过尘土之后，沈钰白净的肌肤这才显露出来。花婆婆宠溺的看着狼吞虎咽的沈钰，笑道:“慢些吃，慢些吃。”

花婆婆看了眼沈钰的衣着，又道:“阿婆今日做了件新衣裳，待会儿去潭中取水时记得洗下身子，带去试试大小。”

“好勒！”沈钰满口答应，期间又要了一碗。

饭后，沈钰与花婆婆一同洗了碗筷，将新做好的衣物放在了黄牛身侧的竹篓里，在牛背上放置好木桶便牵起绳子准备出门了。出门前，花婆婆叫住了正欲出门的沈钰：“钰儿，等一下。”

沈钰一边把黄牛牵出牛棚，一边回头看向花婆婆：“怎么了阿婆？”

花婆婆走出屋来，来到沈钰跟前递给他一根白玉裂纹笛，温和的面色颇为严肃：“拿好。”

见到此笛，沈钰却是惊了一下。自从他记事以来，这根玉笛就一直跟在阿婆身边，而且阿婆平时也宝贝得很，从不离身，别说外人了，就连他自己也没有碰过。而今天却突然要把笛子给自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于是沈钰连忙抬头看向花婆婆，有些紧张的问到：“阿婆，这是……”

见沈钰脸色有些不自然，花婆婆瞬间笑了出声，她揉了揉沈钰有些乱的头发：“臭小子瞎想什么呢？明日是你生辰，阿婆也没什么东西好送的，这根笛子就当是阿婆送你的礼物了。怎么，嫌弃阿婆的笛子旧，不肯收啊？”说着，花婆婆突然一副很生气的表情瞪向沈钰。

“不不不！哪敢啊！”沈钰连忙接过那根玉笛，嬉笑着挠了挠头，“不瞒阿婆，我都忘记明日是我生辰了，谢谢阿婆！”

闻言，花婆婆笑了出来，脸上的怒意瞬间消散，她点了点沈钰的鼻尖：“好了，快去吧，夜一深，水就寒了。明日，我们再好好的庆祝一番！”

“好的，阿婆。我快去快回！”沈钰转身坐在牛背上，将玉笛插入腰间，一边赶着黄牛一边朝花婆婆挥手。

向林中行了一段路，沈钰取下腰间的白玉裂纹笛，满心欢喜的摸了摸上面的纹路，虽是裂纹，表面却是光滑无比。下一刻，他便将玉笛放置唇下，一阵悠扬轻快的笛声响彻山谷。曲调婉转缥缈，不绝如缕，宛若天籁之音。牛脖上的铃铛叮铃作响，背上两侧的木桶也来作伴。清风吹过少年散落的发，一时之间，恍若画中仙童。

一曲落下，沈钰来到了小潭附近，他将玉笛放入黄牛身侧的袋子里，飞身落地，拎起木桶朝潭中瀑布走去。待四桶水打满，固定在牛背上过后，沈钰褪掉全身衣物，解开发带，进入潭水中。纤细匀称的躯体泡在清澈的潭水中，水滴顺着头发滑落到脸上。一身的疲惫顺着尘土流去，白皙润滑的肌肤在水波下显得晶莹剔透，宛如羊脂。

“时刻不早了，回去晚了又得被阿婆骂了。”浸泡在潭水中的沈钰抬眼望天，缓缓道。说着，他连忙起身穿戴新衣物，看着十分合身的衣服，又忍不住赞叹到：“阿婆的手艺真好！”

临走前，沈钰突然发现谭边丛中长有几株开的不错的野花，便小心翼翼的摘下捧在手里，翻身上牛：“送给阿婆好了。”

……

“阿婆，我回来了！我跟你说，今天的潭水特别清凉甘甜！而且啊，我还发现几株开的特别好看的花！”

还未进门，沈钰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一连几声都未得到屋中人的回应。他进院将黄牛拴好，卸下四桶水倒入水缸中，朝花婆婆屋内望去，小心翼翼的问到：“阿婆，你睡了吗？”

“奇怪，灯明明还亮着怎么不回话啊？不会真的生气了吧……”想到这里，沈钰浑身哆嗦了一下。“还是去认个错吧。”说着，沈钰将玉笛别入腰间，推门而进。

沈钰前脚刚迈入房门，看着屋内的场景，笑容僵在了脸上。屋内一片狼藉，花瓶、衣柜、床铺等等皆被翻倒在地。墙上赫然一个裂纹，引起了沈钰的注意。他呆呆的走了过去，用手指摸了摸那条条裂纹，低头看向地面，那滴滴血色刺痛了他的眼。

“……阿婆？阿婆！”

沈钰环视了屋内一圈，没有发现花婆婆的踪迹，便朝院内跑去，急切的喊道。

他发疯似的翻找了院内的所有房间和角落，找了几圈都没有发现花婆婆的身影。期间，他传来的动静惊动了周围的几家邻居，看到此景，附近的居民们连忙打着火把去周围寻找花婆婆的下落，一夜无果。回来后，沈钰呆呆地坐在院门外的青石上，不安的握着手中的玉笛。

“阿婆……”

沈钰像是丢了魂一般的喃喃自语，十二年相伴左右的人就这样一夜之间毫无音讯，生死不明。就在这时，不远处走来一群人，同是山中的居民。

“阿钰，你阿婆……找到了。”为首的一名壮汉面露难色，吞吞吐吐道。

“……”沈钰的反应比以往慢很多，听到“找到”二字这才起身。“在哪儿！？”

壮汉转身指向身后，只见不远处几名山民正抬着什么缓缓走来，沈钰瞬间冲了出去。山民们见来人，便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的架子，面色各异。沈钰穿过人群，直直的看向那架上。一具蒙面尸体正躺在地上的粗布毯上，心口处黑漆漆的洞口依然流着血液。

他呆呆的看着那具尸体，半天才缓缓摇了摇头：“……怎么会？不可能……不可能！”

“你们找错了，我要找的是我阿婆，不是她！”沈钰突然抬头看向身边的山民们，前一刻刚刚嘶吼出声，下一刻又立马跪在地上，拉住旁边的一位山民的衣服，哭着祈求到，“求求你们，帮我找找阿婆，求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