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牛不是说着玩的, 他上问天山这几年, 都快想死家乡的桂花酿了——都说应戒口舌之好, 他却是想明白了, 与其活个两百载，不如回家做个店小二, 每天闻着桂香，醉醉醺醺地过他个几十年。

“你真的也下山？”看见肖遥同意，张小牛不免有些惊讶, “你不是还想看看结契大典吗？”

“我当然想看，”肖遥道，“可谁知道这大典什么时候才能开, 人家玉京圣女还没到咱们问天派呢——再说, 万一大师兄和圣女没能结为道侣, 我岂不是白等了那么久？”

“怎么会, ”张小牛摇头, “都说这两人早有情愫, 怎会不结为道侣？”

肖遥笑道：“你听谁说的？”

“嗯……我想想, ”张小牛歪头，认真地想了想，道，“好像是那次去内门看大比时，几位术峰的人讲的。”

术峰……那大概就是富贵儿传的了。

这倒霉孩子, 看似是八卦传播器, 实则是八卦制造者。嘴巴一张, 巴拉巴拉一堆话就出来了，末了道上一句“我听别的师兄说的”，拍拍屁股走人，不留丝毫破绽——事实上，全靠他自己一嘴瞎编。

但他编得好，说出来惟妙惟肖好不动人，渐渐的被人一传十十传百，假的也成了真的。

也算是种天赋。

但肖遥嘴上却道：“术峰的人……内门弟子的话应该不会有假吧？”

张小牛先点点头，又摇摇头：“谁知道，说不准是瞎编的，也搞不好就是真的。”

“有点道理，”肖遥点头道，“咱们什么时候下山？”

张小牛道：“我先回去收拾一下行礼，明天一早就能走！”

肖遥：“明早山门口集合？”

张小牛：“好！”

……

外门弟子逃走的事例并不多，但若是出现，也不会有人阻拦。一是外门弟子修炼的只是最基础的道法，这类练气的道法随处可见、不值一提；二是外门弟子触碰不到问天派内部，甚至算不得正式弟子，即使出走也捅不出什么篓子。

因此肖遥张小牛两人走得毫无负担，也不用担心会被阻拦。

……

问天山脚下的屿东城，热热闹闹，人声鼎沸。修仙的日子长了，猛然回到凡人之中，张小牛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小贩的吆喝声，孩童的嬉笑声，大人的训斥声，游人的谈天声……和问天山上太不相似。

一个褐衣青年与一个黑皮少年刚下山，过了山脚，转了个弯见到了刻着“屿东城”三个字的石碑，放眼一看便是这般的凡尘景象。

黑皮少年一时间有些隔世之感。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蹦蹦跳跳地冲进人堆去了。

张小牛在一旁的糖葫芦小贩处停下，想要买根糖葫芦，伸手掏进衣服，脸却瞬间垮了下来，然后哭丧着脸回头问肖遥：“肖遥啊，你有钱吗？”

肖遥摇摇头：“我没钱，穷。”

张小牛：“那咋办，我光想着跑出来了，都忘了还要带钱这事儿了！”

肖遥：“你是猪脑子吗！？”

张小牛：“你别只怪我呀，你不是也没带！”

肖遥：“我穷啊！”

张小牛：“我也穷啊！”

肖遥：“……”

张小牛：“……”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