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是：逍遥不逍遥，少年不年少。白云千载，沧海万年，不过一梦尔。”
“身处红尘滚滚，品这人间酸甜喜怒，羡世外仙人，不染尘埃。却忘了世间千千万万，不过一抔黄土、两捧白水！”
茶楼里，一群听课围着说书先生，听得是如痴如醉。
“黄先生，黄先生！您讲的这些我听不懂，我就想知道后来那个独臂仙人干什么去了？”
说书先生正讲到忘我之处，自己也要羽化登仙了一般，冷不丁被下面一孩童扯了衣角，好像从云端被人拉到了凡间，顿时郁闷起来，又不好发作，想着围观的听客们都是衣食父母，只好放缓了语气回答：“那独臂仙人取了把剑，从青云山山顶一跃而起，从此就不见踪影了。”
“仙人的那把剑叫什么名字呢？”那孩童扯着黄先生的衣角，继续问。
“据说，那是把仙剑……”黄先生顿了顿，道，“名曰：不忘。”
……
书讲完了，聚在一起的听客们也就散了。至于最后黄先生说的“仙器”，众人都惊叹纷纷，只是过了不久就忘了。
这通常是说书人的把戏，因为反正别人也不知道那把剑到底是什么，不如说的好一些、高一些，让听客们听得舒服，好多给他些赏钱。
“肖遥啊，给老头子我上杯好茶，”黄先生收拾好东西，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擦了擦汗，对那边正擦桌子的小二吩咐道，“说书就是太废嗓子了！”
小二穿的灰不溜秋，肩上还放着另一条抹布，只是整个人的身姿气度却怎么着也不像个小二。
名叫肖遥的小二收起擦桌子的抹布，冲着黄先生咧嘴一笑，右手一伸：“得嘞，茉莉一壶三文，普洱一壶五文，再贵的您也舍不得。本店价钱实惠童叟无欺，概不赊账，就是不知道，您要哪一种？”
黄先生看到肖遥这种“小二式”的笑脸，心中就大叫不好，眼珠一转，有了办法，于是作势骂道：“你这混小子，啊，一杯茶都不愿给我倒？还什么一壶三文五文的，你直接渴死我老头子算了！诶呦我老头子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怎么就碰上这么个混小子，哎呦……”
叫唤了两声，黄先生停了下来，斜眼偷瞄那混小子的表情，见他心如铁石无动于衷，于是继续嚎叫：“哎呦，我这苦命的老头子啊……”
肖遥明显习惯了这位发须花白的老头子撒泼耍赖，手又往前伸了伸，直直伸到他眼前：“钱，茉莉三文，普洱五文，给钱。”
“老头子命好苦啊，好苦啊……”黄老头不着痕迹得转了身，当做没看见肖遥伸出的手，继续嚎，“哎呦都欺负我这半只脚进了土的老头子……”
“不是半只脚，”肖遥好心提醒他，“你是只剩个脑袋露在外面整个身子已经埋进去了。”
黄老头身子一僵，不可置信地看向肖遥，怒起而骂：“肖遥你这小王八蛋，你你你你真是要气死我！你你你……”
肖遥不置可否，伸伸手重复道：“三文？”
已经不期望黄老头点五文的普洱了，直接报上三文，还更爽快些。
“你你你……”奈何黄老头渴得厉害，终于败下阵来，从袖口里沮丧地掏出三文钱，依依不舍地放在肖遥的右手中，语气有些弱，“能不能少一些，比如一文一壶……啊不，两文一壶也成啊……”
“不成。”肖遥收了钱，转身去拿茶壶，三步并两步带了回来，放在桌上，笑道，“三文一壶便是三文一壶，你给四文我也不收。”
说着，肖遥将三文钱放在桌子上：“老头子，这壶算我请你的。”
黄先生“哈哈”一笑，将钱收了起来，凑到肖遥耳边：“你说你这小子，请我喝茶便罢了，非要老头子演这出戏做甚？”
肖遥给他倒了茶，鄙视道：“为了防止别的人也像你一样，套了近乎就卖乖，想要免费凑茶喝。给你一人两杯三杯茶倒是无所谓，若是人多了起来，这茶楼开还是不开？”
黄先生连连称是，猛灌下一杯茶，自己又倒了一杯。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喊住了刚刚转身，正欲离去的肖遥：“遥小哥，你想修仙吗？”
肖遥回身看，黄先生已不复先前赖皮的样子，神情极其郑重，他重复道：“你想修仙吗？”
“不想。”肖遥给了他一个职业假笑，头也不回地走了，“修仙啊，没意思的。”
……
这家茶楼所在的屿东城，因为靠近修仙大派问天派而建，所以相比于凡间其他地方，这里的人们对修仙一事要熟悉很多。
离一个修仙大派这么近，自然是有好处的。每隔五年，问天派都会派人入凡间招收弟子。出于某种考虑，屿东城每次至少会被招入一名弟子。
三天后便是问天派招收弟子的时间，黄先生带来的正是这个消息，却想不到还没等他说完，肖遥就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
“诶，我就知道你想，修仙嘛……嗯？不对，你说什么，不想！？”黄先生有些傻眼，“怎么会不想呢？你不想修仙？修仙——修仙啊！你不想？”
“不想。”肖遥拿下肩上抹布，擦拭茶壶 ，“都说仙人寡淡，若是修仙，哪有在凡间活得痛快？”
“修仙能延阳寿、通术法，移山填海呼风唤雨缩地成尺御风而行……”一口气将自己知道的术法说了个干净，有些气短的黄先生气呼呼道，“怎的会没有在凡间痛快？”
肖遥停下手中的事，用探究的目光看向黄先生：“我去修仙，你能得什么好处？”
“嘿嘿，”这老头子竟有些羞涩，伸出两根手指，“两包灵石呢。”
“两包灵石你就愿意卖了我？”肖遥摇摇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黄先生之险恶可见一般。”
“诶不是，让你去修仙怎么就成卖你了，我怎么就险恶了！？你能修仙，我得灵石，这是双赢，懂吗？双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