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逸垂首,只见那朱红色的食盒精致至极,表面光滑,食盒敞着口,里头横卧着几只色泽诱人的包子,再看那食盒四壁,还刻着一对戏水的小鸳鸯。
玄逸脸一红——他鲜与姑娘打交道,更是从未有人送过他如此暧昧的东西。他连连摆手,将食盒朝郎儿又推过去道:“出手相助本是应该的,当真不必了。”说着,他又看了一眼身旁的怀风,见他脸色不大好,只道他是怪郎儿没感谢他,便又说道:“救你的其实是这位公子,姑娘要谢便谢他吧。”
那郎儿见玄逸不肯收,低垂了眉眼,脸一红,支支吾吾地不肯开口。只一手拎着被玄逸退回来的食盒,另一只手不停地摆弄起衣带。
“师兄,天色不错啊,咱们去船头看看风景去吧。”见二人尴尬在那里,怀风忽而起了身,拽了拽玄逸的胳膊。
玄逸觉得晾了这姑娘不好,可又不想惹姑娘误会,让姑娘觉得自己对她有意,便道了声“失陪”,当真起身要走。
一旁的泖柳此时打了个饱嗝,伸出手指剔了剔牙,对玄逸说道:“徒儿别去了,人家姑娘来送东西,你怎么能不陪陪就走呢?”说着,泖柳笑嘻嘻地打量着郎儿,一副满意的样子。
玄逸见师傅这么说,倒有些不好意思再走了。怀风也不睬泖柳,仍是抻着玄逸胳膊道:“师兄可知,这船上还不只那青牛一只妖,也不只茅厕门前那一只邪,船上诸人可是都有危险~”
听着这话,玄逸倒是动了离开的决心了,他对泖柳说了句“师傅,我随师弟去探探船上还有什么邪物。”便要离开,却被不远处跑来的船家叫住了。
船家是个二十多岁、胖胖的青年,带着顶蓝帽子,穿了一身布衣,小跑起来身上的肉跟着一颤一颤的。
他笑嘻嘻地拉过玄逸的胳膊,道了声“公子借一步说话,”接着将他往一旁没人处一拉,低声说道:“公子,刚才你救了郎儿,郎儿十分感激,她今年十五了,虽说不上国色天香,可乖巧懂事,她说愿意以身相许,做侍妾也可以,只要能跟随公子......”
听到“以身相许”这四个字,玄逸的脸便更红了。以前师傅也曾开过他的玩笑,问他以后要找个什么样的道侣,他一直觉得此事遥不可及,从未想过,只知道一定要找个互相喜欢的。如今竟有女子要对自己以身相许,他难免有些紧张。但虽紧张,他却也知女子与自己只是萍水相逢,绝对算不上喜欢。
想着,他摇摇头,“我是居无定所之人,不适合有家眷。”
听了这话,店家似乎是有些着急,哎了一声道:“公子啊,郎儿早就想寻一个好人家了,刚才我没敢出手救她,算是有愧了,如今她动心于公子,我若是再不能把公子说动,就更无颜面对她了。”
这时候,泖柳放下手中的酒杯,斜着身子打量起玄逸与店家,眼带笑意。郎儿则是时不时偷偷瞥一眼玄逸,紧张地低着头。
玄逸有些想不通,明明出手厉害的是怀风,模样更夺目的也是怀风,怎么郎儿偏偏看上自己了呢?这样想着,他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怀风,瞬时明白了——此时怀风正微扬着下巴阴测测地看向船家。他那模样是极好的,可样子也是极凶的,想来姑娘是害怕他吧......
这时候,船家还巴巴地望着玄逸,玄逸只好说道:“我听师弟说这船上怕是还有邪物,得先去看看。”船家听了脸色一白,立马把要说媒的事抛到脑后,“那公子、公子快去吧!我去通知一下大家!”说罢一溜烟小跑着离开了,还一边小跑一边喊着“大家在船舱里待好,船上还有邪物!”听他这么一说,船板上的众人都纷纷进了舱去,船上只剩下玄逸几人。
郎儿听了,也赶忙匆匆忙忙地将食盒放到泖柳跟前,怯怯地对着玄逸喊了声“公子小心~”便进船舱去了。
玄逸长舒一口气,跟怀风说道:“好了师弟,这回咱们去找找哪儿还有邪物吧。”
熟料,怀风却不再像方才那么积极了,他朝郎儿离去的方向努了努嘴,酸溜溜地说道:“师兄只顾着跟姑娘说话,哪里还记得驱邪啊。”
玄逸啧了一声“你还真是小孩子脾气,走,你在哪儿发现的?快带我和师傅去看看,可是关系到一船人的性命,不得儿戏!”
怀风听了挑挑眉,摇头道:“无事无事,只不过是些小喽啰罢了,不足挂齿。”
泖柳也跟着招呼道:“没错没错,咱们先尝尝姑娘这包子要紧!”
玄逸无奈地摇摇头,只好先坐了下来。怀风见状也一溜烟坐到了他身旁。
泖柳从食盒里拿起一个包子来,往嘴里一咬,包子便流出了鲜亮的汤水,泖柳啧了一声“这姑娘手艺真不错啊!”说着,递给玄逸一个,微眯着双眼说道:“为师早就跟你说过,遇见好姑娘就得留住,缘分可是经不起错过的。”
玄逸不想吃,又不想驳了师傅面子,正在这儿纠结呢,那包子就被怀风截了胡。
他将那包子一口塞进嘴里,接着蹙了眉头道:“一点儿都不好吃,师兄还是别吃了。”说着,又拉起玄逸道:“师兄,你看江面上那是什么,该不是水怪吧?”说着,拉了玄逸起身往江边走。玄逸乐得远离师傅的催亲,也便随他去了。泖柳嘴里被刚拿起的包子塞得满满得,想说话又说不出来,只一边咽着包子一边瞪着小眼睛往嘴里灌茶,险些噎着。
几米外的船舱内,郎儿趴着窗子望着这一幕,皱起了柳眉。
到了江边,玄逸望望江上一片平静,朝身边的怀风道:“水怪在哪儿?”
这时候,怀风神色煞是惬意,他背靠着栏板,双手放在脑后悠然地呆着,挑眉道:“师兄太过厉害,你一过来那水怪便望风而逃了。”说这话时,江面上吹来一阵轻风,吹扬了怀风散在耳后的几缕长发,此刻他面上的神情不羁而神气,黑色的华服衬得他更是肤白胜雪。
见他如此这般,又想起他跟自己说过,曾有个爱而不得之人,玄逸摇摇头,也靠到栏板上,语重心长地说道:“师弟,你长得俊俏,看样子,家世也好~”
听到这儿,怀风眼睛一亮,偏头将脸贴到玄逸跟前:“师兄当真这么以为?”
玄逸点点头,接着道:“可你就是太凶了,这样女孩子即便喜欢你,也不敢靠近你的。”
本来只是想好心劝诫,不想怀风听了这话竟反应挺大,他平日里不可一世的脸上霎时就显现出一丝紧张来。他微微蹙起俊眉,可怜巴巴地问道:“师兄觉得我凶啊?”说着,他往玄逸跟前又凑了凑:“师兄是不是不喜欢我凶啊,那我以后对你更温柔点儿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