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佑安身在兰陵便也没太多过问营州之事,无非是心血来潮时找人打听打听,知道营州形势安稳便可,其实他当初答应荀逸来一趟兰陵时,也是考虑到能让符离和李奕年磨合磨合,毕竟就像李奕年说的: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有这一文一武的两只大手帮他按压住本该风雨飘摇的营州,杨佑安也可专心处理兰陵这边的事情。
已经被摘去匾额的稷下学府府邸中不闻人语只闻风声,学府内仅剩的那些文人墨客都是明白人,离去之前都对杨佑安抱了抱拳,一切尽在不言中。只是门口有个白衣小书童,个头还没到杨佑安的膝盖,许是年纪太小的缘故,只知道杨佑安给稷下学府摘了匾额并不理解此事的前因后果,将不舍和迷茫全都放在了眼前这个陌生男子的身上,抱着两册泛黄书卷,委委屈屈地望着杨佑安。
杨佑安蹲下身子想去摸一摸那小童的脑袋,却被后者后退一步躲去,杨佑安的手在半空中悬了几息,无奈笑笑后收回,这时荀珲却出现在门口,轻抚了抚那白衣小童的后背,低声与他嘀咕了几句话,那小童才紧搂着怀中书卷,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荀珲转回神后对杨佑安道:“孩子不大懂事,但大小就长在稷下学府,猛然被告知要离开,自然不愿。”
杨佑安点点头,起了身,犹豫片刻后问道:“前辈,这学府的偌大庭院您打算如何处置?”
荀珲舒展肩膀,笑道:“我呢,刚刚把这个地方送给了一个教书匠,那教书匠文章锦绣落笔生花,年轻时也曾考过功名,只是他那性子太刚直又太孤僻,既不适合官场又不适合学府,便整日与孩童为伴,以教书为乐了。”
杨佑安转头看着青石为地、灰砖筑墙的庭院,想象着此处日后的书声琅琅,不自觉地挽了挽唇角。
荀珲随他出了会儿神,而后又道:“我就不去长安了给自己添堵了,杨公子今后若有空闲,便代替我回来看看。”
杨佑安转回头来,说道:“我本来想着厚起脸皮来问问您要去哪里的,但心里头好歹还剩点儿自知之明,知道您不会告诉我。”
荀珲笑而不语,而后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小锦囊来放入杨佑安的手中。
杨佑安摸了摸那锦囊,摸出囊袋中放着一张纸条,便问道:“前辈这是何意?”
“这锦囊赠给杨公子,日后若遇事不决便可拆开看看。”荀珲道:“不过你放心,这里面写的绝不单单是一个杀字。”
杨佑安低头瞧了瞧手中的锦囊,而后用力攥在了掌心中,目送着荀珲转身离开,消失在路的尽头而后此生不见。杨佑安微微叹了一口气,坐在门槛上出神,良久后才有个女子步履拖沓地走过庭院来到他身边。
柳秦川一手捧着些案牍书卷,另一手拎着杨佑安的两柄长剑,模样甚为滑稽,走到杨佑安身后时还被砖缝绊了一下,甩着胳膊踉跄几步,正好将剑鞘撞在杨佑安的后脑勺上。柳秦川见此情景,立刻向远离杨佑安的方向挪了挪,满脸写着不安,但杨佑安只是侧过头略带嫌弃地望了她一眼而并未多做责备,将手中攥着的锦囊塞入袖子里,而后懒洋洋地问道:“都找全了?”
眼见杨佑安没责难她,柳秦川才又走过去,将两柄长剑靠在门框上,在杨佑安身边坐下,将书卷案牍摞在膝上,说道:“都在这里了。”
杨佑安淡淡嗯了一声,柳秦川寻来的是荀逸的一些文辞心血和稷下学府的大事记载,这些东西由荀逸授意给杨佑安保管,杨佑安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现将这些书卷文章放在逍遥谷更为妥当,这也是他将柳秦川叫来的原因之一。
柳秦川轻抚了抚膝上的泛黄书页,说道:“我本来以为你叫我来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没想到就是替你保管这些老古董。”
“甭小看了这些老古董。”杨佑安轻敲柳秦川的脑袋:“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学问大着呢,我若不是因为信得过你,那怕是连碰都不会让你碰一下。”
“难得你说了点儿好听的。”柳秦川闻言弯起眼睛笑了笑,而后学着江湖人士豪气干云地挥了挥胳膊,说道:“那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放心,这些东西定会好好保存在逍遥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