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不是什么冤大头。
“准备一下, 七月初,随我去一趟荒山。”
侍女不想做什么揣测,可她仍是从此命令中察觉到了什么,她谨慎问询,“大人, 可是要将城中式神一同带来人间?”
若问荒山各妖王谁主沉浮,这注定是个无解的疑问。但要问哪一位妖王麾下最具有军事能力, 即便有自卖自夸的嫌疑,她也必然会说是妖王流火。
荒山之中的其余妖王,主力往往都是附庸的其他妖鬼。可妖王流火麾下却是一溜齐整的式神, 少了副将阶那等对妖王的武力补充, 却每逢团战, 式神军目光所及,只会是灰飞烟灭。
玄思弯了弯唇角, 吐出来一口冉冉白烟, 将烟斗搁回了托盘上。
“想多了, 至多带几个得力的出来, 那群新收拢的妖鬼需要你们来看顾。要是将式神都带了出来,我倒是想知道这是要做些什么,攻陷人间吗?不,我并不此意。”
其实荒山妖鬼就没几个有占据人间的想法,人间虽有趣,可荒山虽名里有个“荒”字,实际却并不荒凉还灵力处处充沛, 至多气候极端了些,没人间那么宜人。
反观人间,若非近来昆仑、荒山与人间界壁反复被洞-穿,本身灵气虽不见得会稀薄到近乎于无,却也不会如今日这般浓郁。
来到人间,越是高等的妖鬼,便越是拘束,就如同人会缺氧一般。
侍女张了张口,着实有些费解,忍不住追问,“我知大人是想要帮申氏姬君定天下,可大人为何不令我等出力?反倒是甘愿掩藏在幕后,做那贤内?”
只要大人愿意,侍女坚信这普天之下,绝无他人乃至妖鬼可以力敌。
真是简单又愚蠢的问题,玄思低垂眉眼,“你作为式神、侍女追随我,是因我是妖王流火。我的意志所向,即是你的目标。但如我帮扶姬君,虽也是我的意志,但你并不会真的认同。换而言之,即便我号令千万式神平定了人间,这份功绩最后被我拿去送与姬君,你又该如何看待?”
“人是人,妖是妖,人间是人间,荒山是荒山,分得清楚,才不会招致麻烦。我不会去为了人间真动用我在荒山的势力,我也不会为了荒山之事,来拉拢人间的人马,这没什么意义,也不会有谁欣然接受。”
麻烦是什么?麻烦的自然是那“传说”会改变昆仑与荒山现实之能,不说人间由妖鬼所征服,只是进入了大批量不隐藏的妖鬼,谁知道过去的传说会被如何扭曲,又会诞生何等新传说?
只是遏制过去的传说,再对自己的传说进行填补,又隐瞒这等荒诞的真相,她已然花足了心力。
玄思将这其间道理掰得细碎,见远处的“喧嚣”动静小了些,这就回了自己的帐子,她还有公务没批阅,自开战,她手头事务非但没减少反而更显繁忙。
除了东正院的例行公务,连粮秣运送这等小事,也转到她这儿过目了。
侍女其实还是不怎么明白,如果说大人是真的不想插足人间,那为何又在人间收揽妖鬼?
看着玄思审阅公文,侍女忽然福至心灵,莫非……大人这是准备要在荒山开战,以求一统?
可荒山与人间不同,人间称王只要喊上一嗓子,外人承认不承认那是另一回事。可荒山妖王却是需有东钟见证,要有着妖王之实,却没有东钟的承认,那仍只是大妖。
而一旦成了妖王,便有了势力割据。
想要一统,那便得让妖王不再是如今的妖王,否则一个妖王死去,千千万万的妖王站了起来,那根本无休止。
侍女为她所想心惊不已,口上是不敢多提,心口却是为大人如此雄
心怦然不已。
申锦回返营地已是夜袭幽州的第三日下午,因已倾覆驻扎幽州的白氏势力,她的归来还不如说是来令营地开拨,入幽州驻扎。
她进了营地只草草见过驻扎的将官,这就寻起了玄思。
独属玄思的帐子里只有公文堆垒,不在阴阳师、巫女那儿,也不在集议帐,绕了好大一圈申锦这才在周近一条河旁见着了人。
玄思高束蝎辫,身着绣有图腾的圆领袍并十二折宽袴,袍口束成了箭袖,袴口则从小腿处便有绷带紧束入皂靴,一如既往华美,看着颇费金钱,可这架势却是不那么清闲,似是为了随时能动武。
申锦难免惊艳,旋即冷不丁调侃。
“兴许我不太明白你们这些妖,阴阳师、巫女出征都着了甲。”都摆出老子要动一动筋骨的样子了,怎么不干脆做全一点?
玄思懒得解释,捉着申锦那略带薄茧的手打发时间似得把玩,“看来你心情不错啊,战况如何?”
“不如何,幽州的哨塔、烽台提前解决了,又有阴阳司的辅助,在炸了幽州城城府作为先决条件,幽州早没了士气,反抗势力没多久就剿了个干净。我就带着兵随便砍杀,想找白氏的将官,寻了半天,回头才知道我一开始一枪洞穿的就是那一营的营将,这营将早以身作则了。”申锦言语间带着些抱怨。